第八章 可曾記得(2 / 3)

冰涼的指尖撫過我的麵頰,我身上一顫,對上展琛的麵目,竟然有些模糊不清,眨了眨眼,雲霧散去,麵前的“佳人”依舊銷魂。拂開他的手,我慢慢挨到床柱邊撐著,輕笑道:“你不用激我,你且須再編排些他對我的惡行,看看能否奏效?”

他眯眼鎖住我,眉梢輕挑,“蠢女人,你還在作夢麼?別太自以為是,他對你的不屑可是明明白白表露在外,難道你還不死心?”我順了順自己的氣息,方覺下腹已不再絞痛,身上卻軟軟的早沒了氣力,微微啟唇道:“若真是夢那便好了。”

他雙眼冷冷地瞪著我,不開口,臉上看不出欲意。這算什麼意思?難道是因為沒有被他的話蒙住,心裏正惱著?若是如此,那又何必編出這種稍稍尋思下便可斷出的瞎話來?對著他半晌,我隻想快些攆他出去,正欲開口,他卻倏然哈哈大笑起來,有什麼如此好笑?我微蹙起眉。

許是看到我嫌惡的眼色,他終是收起誇張的笑聲,訕訕道:“真是沒趣,還以為能唬你一下。不過,起初你確是以為他踹了你,可別不承認,你那時的恨意明了得很,隻是可惜你也是稍懂醫理之人,又怎會分不清腹痛的原由?嗯……下次我要想個更周全的再試上一試。”他邊說邊站起身向外行,本以為他終是要“出去”了,卻見他扶著門邊停了下來,背對著我,聲音忽變得低低的:“被生生愚弄而不自知,你說是不是最痛苦的事?”此話是在說我麼?怎麼感覺有些怪異?又好似不是。隻覺他的語氣裏彌漫著邪氣,仿若一個獵人已經盯好了獵物,殘忍得血腥味泛濫。因為背對著,無法看到他此時的表情,緊接著他抬手覆上麵具,便拉開門行了出去。

我軟軟的靠著床柱,小腹已不再絞痛,輕輕吐出一口氣,嘴裏殘留的藥味很容易就能辨出裏麵的幾味主方,無外乎用於解酒、安胎。看來這展琛雖嘴上惡毒,最終卻還是施醫救了“我們”,伸手輕輕覆上小腹,忍不住喃喃:“對不起,我後悔了……不會再有今日之事”。

或許過了今日之後,我大可以對常允安這個人全然死心了,他終是沒有認出我來,也或許他……其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有些疑惑總是縈繞著我,無法解析,就如展琛頸脖處那道明顯的掐痕一般,那是我不想猜測,也不想觸碰的事,但我知道,老天爺就是和我過不去,越是避之不及之事,卻偏偏糾結纏繞,無疑可笑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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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琛總是眯著眼,眸中複雜,他問我“你可想好了?”什麼事?我迷糊了一陣,才意識到他所提的是“易容”之事,他說能讓我改頭換麵,任誰也識不出來。對此,我半信半疑,但終究無法做出抉擇。

幾日來,不知是暈船之症還是孕婦的自當反應,時不時總是覺得很餓,但食不了幾口之後便會全然吐出,到了半夜又覺得肚餓難耐,正如此時,我披衣下床,行到八仙桌旁,倒了杯水飲了幾口,放下,回轉身上床接著迷糊。這是我一向的作法,可惜今夜卻不太靈,連著起身飲了幾杯水,餓意卻分毫未減。我有些氣惱,拎著油燈拉門行了出去,門口的侍從見我半夜突然出來,一個激靈站直了身,我道:“我餓了。”他愣了下,也不知此時該如何是好。我又道:“你去弄點吃的來。”他似乎想了下,接著俯身行禮,再一眨眼,便消失在黑夜裏。

我不禁暗歎,那個展琛身邊的人武功都如此了得麼?搖搖頭,不再多想,正欲反轉回房,突覺有些內急,定是今夜飲水太多的緣故。舉著燈,向茅房行去。

回來的路上,我依舊舉著油燈,腳下的甲板被踩得“咯吱”作響。風很大,我緊了緊身上的衣衫,船搖晃得有些厲害,我隻覺上腹一陣翻騰,酸水一湧而上,快行幾步衝到船尾桅欄邊,對著江水全數吐了出來。

我無力的攤靠在桅欄底下,伸手從身上摸索著抽出帕子,擦了擦嘴,靜靜地喘息著。側頭瞟了一眼,油燈不知何時已熄滅了,再看那黑洞洞的天空,今夜沒有月亮。風依舊呼呼吹著,船依舊搖搖晃晃,突然有種感覺,若是像現下這樣一輩子藏在黑暗的角落裏,不聽、不看、不聞、不問……四大偕空麼?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怎麼看我也不像是個有“佛緣”的人。

“咯吱、咯吱……”漸漸傳來聲響,有點燈光在不遠處晃悠,隱隱現出兩個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我撐了撐準備起身,既然有人來了,我也可以借著光亮行回去了。正欲開口叫住“他們”,卻聞其中一人道,“韻兒……我做錯了麼?”是個女子的聲音,似乎語氣中略有些無可奈何。

久久沒有回應,我沒有再動彈,想來“他們”一定沒有發現有人在船尾角落裏。那女子又開口道:“韻兒……別人不明白我,難道連你也……”

“公主。”另一名女子的聲音,她們離我不遠,因此我能聽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想,這艘船上還能出第二個“公主”不成?雖然明知不該偷聽,但若此時出去豈不是更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