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張祥自皇上未被立為儲君之時便隨侍其左右,對聖意的領會早在眉目輕動之間,皇上略一凝神,他便喚住了殿下展示賀禮的內侍,靜等示下。
“拿過來朕瞧瞧。”
皇上從張祥手中接過手稿信手翻了翻,眉目間竟露出笑意,把書稿遞向一旁道:“直接送到慶和宮吧。”
“是。”既知是陛下心喜之物,張祥未假他人之手,親自捧了退到一旁繼續唱禮。
“原本以為為聖上獻壽一定都是些極精巧奢華的玩意兒,沒想到還有這麼多花樣,挺開眼界。”今科的二甲頭名葉錦書悄聲對身邊的寧冠琪道。
“葉兄別隻顧著瞧熱鬧,細看、細聽、細琢磨,這裏麵的學問可大著呢。”葉錦書出身普通書香之家,雖年長幾歲,可心性仍跟孩童一般,再加上人又生得唇紅齒白,麵若冠玉,寧冠琪對他頗有好感。
“倦雲,你給聖上呈得什麼壽禮?”自從瓊林宴上洛倦雲為其解圍,寧冠琪便對他格外地熱絡,因長了洛倦雲幾歲幹脆以名相稱,不那麼客氣了。望了望殿外排著長隊的奉禮內侍,低聲問道。
“一幅畫而已。”
“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是在下拙作。”
“哦!”寧冠琪一怔,不禁道:“那倦雲的丹青定是上乘之作,改日一定好好討教。”
“寧兄客氣了。”洛倦雲謙道。
“洛兄是從二品大員呆會兒能承賀禮上殿,不像我們,呈再好的禮也隻能放在下級官員的一大堆賀禮當中,皇上看都不一定看。”聽到二人搭話,葉錦書無不羨慕地說。
洛倦雲隻是淡笑不語。此時張祥已然唱到:“新科狀元戶部侍郎洛倦雲進獻陛下戎裝聖像。”
隨著內侍徐徐展開畫軸,殿上響起一陣低低地讚歎之聲。簡簡單單一幅水墨,未著一色,畫中青年時期的建安帝一身戎裝跨於馬上,英姿勃發,背景是大漠清月更添其凜然氣勢。
“恭祝陛下英姿不減,聖壽天齊!”一樣的出班恭賀,卻遲遲不得歸位的示下,洛倦雲垂首待立,剛剛還在讚歎其丹青妙筆的眾臣卻開始麵麵相覷,不時瞟一看聖上。
“皇上、皇上。”張祥輕聲提醒皇上異狀,半晌建安帝才鬆了緊蹙的眉頭,擺了擺手。
“戶部郎中……”張祥的聲音再度響起,洛倦雲歸班,始終未抬起頭。經剛才情形寧冠琪原本想問,可見他神色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百官使臣朝賀冗冗長長,拖拉了近兩個時辰才算結束,洛倦雲一直垂目靜立,隻在匈奴使臣上殿之時抬頭望了一眼,見使臣身後仍是跟了那少年的身影,唇邊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壽宴開始時,內外肅然,樂人效百鳥齊鳴,隻聞半空和鳴,若鸞鳳翔集。顏烈代表群臣上殿,捧觴祝皇帝萬壽,之後隨王爺及皇子率外國使節坐於殿上,群臣坐於殿外兩廊。
“匈奴人竟千裏迢迢送來一塊璞玉,難道他們就積弱到了這種程度,舉國上下找不到一個能琢玉的能工巧匠?”因為退出大殿,不在駕前,葉錦書說起話來隨性得多。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什麼積弱,分明就是示弱,想讓我朝降低對他們的提防罷了。雕蟲小技!”董傲倫冷哼一聲道。
“你沒見剛剛洛兄為陛下的畫像,當今聖上何等神武,當年一役驅敵千裏,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葉錦書不以為然,轉身對洛倦雲道:“洛兄何以將聖上當年之姿畫的如此傳神,真是神來之筆啊。”
見洛倦雲淡笑不語,寧冠琪舉杯攔下了仍欲開口的葉錦書:“上次瓊林宴上幸得倦雲借笛相助,一直想登門致謝,今天借陛下美酒冠琪敬你一杯,先幹為敬!”
看了看寧冠琪飲罷倒執的酒杯,又見董傲倫麵色不善,洛倦雲舉杯道:“寧兄文武雙全,以笛代劍恐怕沒能施展寧兄劍藝精髓,寧兄不怪我多事才好。”
“嗬嗬,這是哪裏話?”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寧冠琪向董傲倫瞥了一眼,才道:“不管怎麼說,謝是一定要謝的,酒我是幹了,你不喝可是瞧不起我?”
洛倦雲笑著搖了搖頭,忙道不敢,以手掩杯一飲而盡,動作說不出的灑脫,人卻忍不住咳了兩聲。
“難道洛兄不會飲酒?”一旁的葉錦書脫口問道。
“的確少飲。”洛倦雲笑得隨意,旁邊一直不語的程潤秋卻皺了皺眉。
“堂堂七尺男兒豈能不會飲酒?這個以後你可要多多向我學習啊。來,再來一杯。”出身文武世家,寧冠琪身上有著其他人少有的豪氣,說著便又為洛倦雲滿上一杯。
“洛大人,陛下有旨。”酒杯剛剛碰到唇邊,卻被一個小公公叫住,洛倦雲忙起身,“陛下口諭,著洛倦雲西暖閣侯駕。”
“臣,遵旨。”
“洛大人,隨我來吧。”小公公在前邊引路,洛倦雲緊隨而去,留下一幹同年麵麵相覷,不明就裏,隻有程潤秋的眉峰皺得似乎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