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天黑得特別早,將軍府裏的燈也上得特別早。雲翊獨自離開了將軍府,他沿著花雨巷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每一步都覺得有氣無力。他停下來,仰頭看了看天空,連日來的晴朗讓天空一片寥廓,月如眉彎,亦如笑眼,清涼清涼地掛在天際。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有一種莫名的恐慌,他走了幾步,停下來。眼前的這條巷子變得很長很長,一直伸進了黑暗深處,他不知道在那黑暗的盡頭是什麼在等待著自己。他想起五年前,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雖然有月亮,卻總是讓人覺得黑,讓人不知所措。那年,他在回芒碭山之前隻身去了曹國,想見她一麵。在清乙宮外他聽見了她的歌聲,那樣淒婉……那一年他第一次知道要守護這個女人需要強大的力量。
雲翊沿著花雨巷慢慢地往前走,一路的黃花在他腳下碾落成泥。他轉身想回去,又揺搖頭轉身走了幾步,停下來站了一會兒,突然邁著大步朝別院走去。
他一進別院,看見桓魋立即說道:"發信號給樂豐,封鎖關卡,不許任何人出豁罅關,有出關者一律扣押。我要去軍營裏,備馬。"
"公子,您傷口未愈,騎馬顛簸,末將還是給您備車吧。"桓魋也不等雲翊答應就離開備車去了。
馬車還沒出花雨巷,宋朝就騎著馬趕了過來,他攔住了雲翊的去路,跳下馬來。雲翊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著宋朝,臉上滿是無助,就像多年前那樣,宋朝的心一下軟了下來,歎了口氣,輕輕地說:"回去吧。"
"我不能讓她走……"
"公子不是打算將計就計嗎?公主私逃將會成為曹宋之戰的最好借口。再說,事已至此,就算你攔截住了他們,公主的心也不會回來了。隻是,東窗事發,公主會怎麼樣……隻能死。就在兩個時辰前,你才說那個女人的心不在你這,讓我一定要阻止你……"
"師兄,我……我不能讓她走,就算她的心不在我這,可我的心……我的心好像沒有她什麼也做不了。從前,再覺得受不了,子欒都能堅持,隻要想到她在那等待,……從前要懲罰她,要囚禁她,子欒都可以去做,我知道她心中怨恨,可至少她就在那裏。今天,若放她走,可能永世不會再見,一想到這,子欒就覺得很害怕,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樣……"雲翊臉上流露出了淒涼與絕望,他停了停,又一字一頓地說,"師兄,你就讓子欒任性一次……"
宋朝看著他冷峻的臉,即便蒼白也不失英武,這些年的征戰已經將當年那個溫情靦腆的少年磨礪成了一位的大將,冷靜沉穩、果敢冷漠,想起雲翊當年的那份率真,一夜之間蕩然無存,宋朝的心總是糾著痛,他緩緩地讓開,看著雲翊揚塵而去。
豁罅關外,罹禾架著馬車朝北駛去,走了沒多遠,便遇見了宋國的守衛軍,他們手持弓箭將馬車圍得水泄不通。雲翊緩緩地走了出來。
"不是說隻要豁罅關嗎?"罹禾冷冷地說,"你果然不守信用!"
"豁罅關?連你都不要,我要來何用?"雲翊笑了笑,又狠狠地說,"把她交出來!"
"我既然知道你不守信用,又怎會將她藏在車上等你抓呢?"罹禾也笑了笑說,"她一個人早就出關了,已經走在路上、遠了。"
"她一個人?那個女人怕黑,夜裏從不敢獨自出門……"雲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生氣地說:"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怎麼,生氣了?公子的嗜好還真特別,從來都不正眼瞧眼前人,倒是惦記已經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