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序《釋文》:“此孔氏所作,述《尚書》起之時代,並敘為注之由。
故相承講之,今依舊為音。”
[疏]正義曰:道本衝寂,非有名言。既形以道生,物由名舉,則凡諸經史,因物立名。物有本形,形從事著,聖賢闡教,事顯於言,言愜群心,書而示法,既書有法,因號曰“書”。後人見其久遠,自於上世,“尚”者,上也。言此上代以來之書,故曰“尚書”。且言者意之聲,書者言之記,是故存言以聲意,立書以記言。
故易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是言者意之筌蹄,書言相生者也。書者,舒也。
《書緯-璿璣鈐》雲:“書者,如也。”則書者,寫其言,如其意,情得展舒也。
又劉熙《釋名》雲:“書者,庶也,以記庶物。
又為著。”言事得彰著。五經六籍皆是筆書,此獨稱“書”者,以彼五經者非是君口出言,即書為法,所書之事,各有雲為,遂以所為別立其稱。稱以事立,故不名“書”。至於此書者,本書君事,事雖有別,正是君言,言而見書,因而立號,以此之故,名異諸部。但諸部之書,隨事立名,名以事舉,要名立之後,亦是筆書,故百氏六經總曰“書”也。
《論讖》所謂“題意別名,各自載耳”。昭二年《左傳》曰,晉韓起適魯,“觀書於太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此總名“書”也。“序”者,言序述《尚書》起、存亡注說之由,序為《尚書》而作,故曰“尚書序”。
《周頌》曰:“繼序思不忘。”《毛傳》雲:“序者,緒也。”則緒述其事,使理相胤續,若繭之抽緒。但易有《序卦》,子夏作《詩序》,孔子亦作《尚書序》,故孔君因此作序名也。鄭玄謂之“讚”者,以序不分散,避其序名,故謂之“讚”。讚者,明也,佐也。佐成序義,明以注解故也。安國以孔子之序分附篇端,故已之總述亦謂之“序”。事不煩重,義無所嫌故也。
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伏犧氏,伏古作虙,犧本又作羲,亦作戲,辭皮反。
《說文》雲,賈侍中說此犧非古字。張揖《字詁》雲:“羲古字,戲今字。”一號包羲氏。三皇之最先,風姓,母曰華胥,以木德王,即太皞也。王,於況反。畫,乎麥反。卦,俱賣反。契,苦計反。書者,文字;契者,刻木而書其側:故曰“書契”也。一雲以書契約其事也。鄭玄雲:“以書書木邊,言其事,刻其木,謂之書契也。”結繩,《易-係辭》上:“上古結繩以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文,文字也。籍,籍書
[疏]“古者”至“生焉”正義曰:“代結繩”者,言前世之政用結繩,今有書契以代之。則伏犧時始有文字以書事,故曰“由是文籍生焉”。自今本昔曰“古”。古者以聖德伏物教人取犧牲,故曰“伏犧”。字或作宓犧,音亦同。
《律曆誌》曰:結作網罟,以取犧牲,故曰“伏犧”。或曰“包犧”,言取犧而包之。顧氏讀包為庖,取其犧牲以供庖廚。顧氏又引《帝王世紀》雲:“伏犧母曰華胥,有巨人跡,出於雷澤,華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犧於成紀,蛇身人首。”《月令》雲:“其帝太昊。”《係辭》雲:“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是直變“包”言“伏”耳。則伏犧是皇,言“王天下”者,以皇與帝、王據跡為優劣,通亦為王。
故《禮運》雲“昔者先王”,亦謂上代為王。但自下言之,則以上身為王,據王身於下,謂之“王天下”也。知伏犧“始畫八卦”者,以《係辭》雲“包犧氏之王天下也”,後乃雲:“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故知之也。知時“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者,亦以《係辭》雲“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蓋取諸夬”,是造書契可以代結繩也。彼直言“後世聖人”,知是伏犧者,以理比況而知。何則?八卦畫萬物之象,文字書百事之名,故《係辭》曰:“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始畫八卦。”是萬象見於卦。然畫亦書也,與卦相類,故知書契亦伏犧時也。由此孔意正欲須言伏犧時有書契,本不取於八卦。今雲“八卦”者,明書、卦相類,據《係辭》有畫八卦之成文而言,明伏犧造書契也。言“結繩”者,當如鄭注雲:“為約,事大大其繩,事小小其繩。王肅亦曰“結繩,識其政事”是也。言“書契”者,鄭雲:“書之於木,刻其側為契,各持其一,後以相考合,若結繩之為治。”孔無明說,義或當然。
《說文》雲:“文者,物象之本也。”“籍”者,借也,借此簡書以記錄政事,故曰“籍”。“蓋取諸夬”,“夬”者,決也,言文籍所以決斷,宣揚王政,是以夬。
《繇》曰:“揚於王庭。”《係辭》雲“包犧氏之王天下”,又雲“作結繩而為罔罟,蓋取諸離”。彼謂結罔罟之繩,與結為政之繩異也。若然,《尚書緯》及《孝經讖》皆雲三皇無文字,又班固、馬融、鄭玄、王肅諸儒皆以為文籍初自五帝,亦雲三皇未有文字,與此說不同。何也?又蒼頡造書出於《世本》,蒼頡豈伏犧時乎?且《係辭》雲黃帝、堯、舜為九事之目,未乃雲:“上古結繩以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是後世聖人即黃帝、堯、舜,何得為伏犧哉?孔何所據而更與《係辭》相反,如此不同者?《藝文誌》曰:“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況遭秦焚書之後,群言競出,其緯文鄙近,不出聖人,前賢共疑,有所不取。通人考正,偽起哀、平,則孔君之時,未有此《緯》,何可引以為難乎?其馬、鄭諸儒,以據文立說,見後世聖人在九事之科,便謂書起五帝,自所見有異,亦不可難孔也。而《係辭》雲後世聖人在九事之下者,有以而然。案彼文先曆說伏犧、神農“蓋取”,下乃雲:“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是黃帝、堯、舜之事也。
又舟楫取渙,服牛取隨,重門取豫,臼杵取小過,弧矢取睽,此五者時無所係,在黃帝、堯、舜時以否皆可以通也。至於宮室、葬與書契,皆先言“上古”、“古者”,乃言“後世聖人易之”,則別起事之端,不指黃帝、堯、舜時。以此葬事雲“古者”不雲“上古”,而雲“易之以棺槨”。棺槨自殷湯而然,非是彼時之驗,則上古結繩何廢伏犧前也?其蒼頡,則說者不同,故《世本》雲:“蒼頡作書。”司馬遷、班固、韋誕、宋忠、傅玄皆雲:“蒼頡,黃帝之史官也。”崔瑗,曹植,蔡邕,索靖皆直雲:“古之王也。”徐整雲:“在神農、黃帝之間。”譙周雲:“在炎帝之世。”衛氏雲:“當在庖犧、蒼帝之世。”慎到雲:“在庖犧之前。”張揖雲:“蒼頡為帝王,生於禪通之紀。”《廣雅》曰自開辟至獲麟二百七十六萬歲,分為十紀。則大率一紀二十七萬六千年。十紀者,九頭一也,五龍二也,攝提三也,合雒四也,連通五也,序命六也,循飛七也,因提八也,禪通九也,流訖十也。如揖此言,則蒼頡在獲麟前二十七萬六千餘年。是說蒼頡其年代莫能有定,亦不可以難孔也。然紀自燧人而下,揖以為自開辟而設,又伏犧前六紀後三紀,亦為據張揖、慎到、徐整等說,亦不可以年斷。其涚訖之紀,似自黃帝為始耳。
又依《易緯-通卦驗》,燧人在伏犧前,“表計置其刻曰:蒼牙通靈,昌之成,孔演命,明道經”。鄭玄注雲:“刻謂刻石而記識之。”據此,伏犧前己有文字矣。
又《陰陽書》稱天老對黃帝雲:“鳳皇之象,首戴德,背負仁,頸荷義,膺抱信,足履政,尾係武。”又《山海經》雲:“鳳皇首文曰德,背文曰義,翼文曰順,膺文曰仁,腹文曰信。”又《易-係辭》雲:“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是文字與天地並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