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訪母校,憶兒時(1 / 2)

算起來這位“小朋友”還比我小,我們都這麼健康,我雖然這麼大歲數,也沒有失掉孩子氣,我願意像陳伯吹先生一樣,一生都要分出時間來為孩子們不斷地寫!

我的小學母校是在大陸的北平,地址在和平門外廠甸,簡稱廠甸師大附小。北平的師範大學,有附屬中學和附屬小學,在同一社區,是文化古都北平有名的校區我第一次返第二故鄉北平,訪母校附小是1990年5月的事一群夏家的子侄陪我一道去,因為他們也都是附小畢業的,就連他們的子女,現在也都在附小讀書,是一家三代的母校了。

校園還是老樣子,大校門進去,是環抱兩條斜坡的路,因為校園比大街高出許多上了坡,眼前顯現的是廣大校園前部,一年級的教室仍在左手邊!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下雨天我上課遲到,爸爸給我送衣服來的情景,那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前方對麵望去,有一排房子,當年是專為男生上課的勞作教室。旁邊還有兩個窗口的房子,是排隊買早點燒餅麻花(即油條)的地方。

我記得我的門牙掉了,吃起東西來抿著嘴,吃燒餅麻花也一樣,又難看又不舒服。北平的小孩子掉了門牙,大人見了常會開玩笑說:“吃切糕不給錢,賣切糕的把你門牙摘啦?”切糕是一種用黃糯米粉和紅棗、芸豆、白糖蒸出來的糕,像我們台灣的蘿卜糕一樣大,人人都愛吃。

從校園向右往裏走,經過二年級教室、花圃,穿過大禮堂、音樂教室,豁然一亮,就到了大操場和右手一排依舊是臨街牆的老樓房教室,操場也還和從前一樣,有滑梯、秋千、轉塔等。想到我那時從前麵的一、二年級升到後麵的三、四年級,升高長大,心中好不得意。轉塔、秋千、滑梯是我的“最愛”!

進到樓房廊下,看見一間教室的外牆上,釘著一個牌子,上麵橫寫著三行字:

鄧穎超同誌

1920年至1921年

曾在此教室任教

看起來很親切,可見他們對鄧穎超女士的敬重。她是周恩來的夫人,一對模範夫婦,他們生活簡樸,一向喜愛收養撫育孤兒,非常有愛心,所以受人敬重。前些時(七月十一日)鄧女士以八十八高齡於久病後故去,我們也一樣地悼念她。

校園沒有變動,這棟樓房也是我在三、四年級上了兩年課的地方。上下課的時候,鍾聲一響,群生奔向樓梯,木板被跺得咚咚響,我現在還好像聽到吵人的聲音。

校園的最後麵,也就是樓房的右邊,原有一排矮屋,是縫紉教室和圖書室,但是現在卻沒有,太陳舊矮小被拆除了吧!但是我在這兒卻有著難忘的生活女生到了三年級就要到這間教室學針線這屋裏有兩張長桌和一排靠牆的玻璃櫥,櫥裏擺著我們的成績。鉤邊的毛絹、蒲包式嬰兒鞋、十字刺繡等等教室的另一頭是圖書室,書架上是《小朋友》、《兒童世界》雜誌,居然還有很多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林纖、魏易用淺近的文言所翻譯的世界名著,像《基度山恩仇記》、《二孤女》、《塊肉餘生記》、《劫後英雄傳》等等,我都回圈吞棗地讀過,可見得,當我白話文還沒學好的時候,已經先讀文言的世界名著了,奇怪不奇怪!

在後麵繞了一圈,又回到前院去,到我二年級的教室前拍了照,因為它仍是當年我上課的教室,沒有變動我忽想起我上二年級的糧事,算術開始學乘法,我怎麼也不會進位,居然被級任王老師用藤教鞭打了幾下手心,到今天還覺得羞愧臉熱。

今天走到這兒,拍了照,我忽然對晚輩講起這些糧事並且笑說:“是不是我也可以在教室外掛一個牌子,上麵寫:林海音同學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二六年曾在此教室挨揍”子侄們聽了大笑!

五、六年級的教室,就在二年級教室的東麵我們升人六年級的第一天,下午下課前,新級任李尚之老師,指定幾個男同學,要他們下了課留在教室,先不要回家大家疑心重重,不知道是什麼事要他們留下來,打掃教室?掛貼畫表?功課不好需要補習?

有一些好事的同學便也留下來不回家,躲到離教室遠遠的角落看動靜。

第二天,你們猜是怎麼回事?

好事聽動靜的同學告訴我們了原來昨天教室門關起來以後,隻聽見李老師叫那幾個男同學一字排列,嚴詞厲色地說,他知道他們幾個人在五年級時是班上鬧得不像話、又不用功的學生—五年級的錢老師是個老秀才,是好人,但是管不住學生,我就是從錢老師班上升上來的,所以我知道—現在到了李老師班上。李老師說到這兒便拿起了藤教鞭,“琳!琳!”兩下子,接著說:“到了我這班上,可沒這麼便宜!”便接著在每人身上抽了幾下,幾個出名的壞學生,便閃呀躲呀的,可也躲不及,隻好乖乖的各挨了一頓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