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中國的教育,遠不是有沒有幾所躋身世界最前列的好大學的問題,而是更基本的價值取向問題——我們到底想要培養什麼樣的下一代?正因為沒有一個相對一致的價值走向,所以中國也極度缺乏自己的教育家。
不但大學,還有中學、小學,除了照本宣科、照卷考試外,這些被稱為學校的地方到底教給了學生多少做人的道理和本事?這讓從學校走入社會、開始獨立生活的青年彷徨和不安。
想當年,中國少年大學生個個都像天才一般閃耀登場,而如今,一場惹得全球為之矚目的破天荒試驗,也不知道是幾時開始偃旗息鼓的。結果隻是,轟轟烈烈打造“精英”的盛極一時,並沒有在中國孵化出幾個傑出的科學家和頂尖的專業人才。
按照中國人好大喜功追逐最優秀成果和榮譽的文化與習慣,中國完全有理由像橫掃奧運會金牌那樣大張旗鼓將造就諾貝爾獎獲得者作為教育的終極目標,隻是在這個潛在和下意識的目標麵前,中國教育卻十分乖順的遵循了自然的規律,始終沒有提出大躍進式的宏偉目標。
有新聞說中國每年發表的科研論文數量和國內專利申請數量,均已赫赫排在全球第二位。加上全球最多的教授大軍和大學畢業生隊伍,卻隻能在領導未來世界發展的高科技領域語焉不詳。這些當然都歸功於教育,也是中國教育現實最真切的一斑。難道這樣的現實就不能讓我們反思一下,中國教育圍繞高考軸心運轉的這30多年,是不是又到了走向新輪回的時候了?
教育的產業化、行政化、弱智化、解題模式化、思維歸一、邏輯趨同……這些教育全維度的基因和細胞,均受到曆史、體製、文化、習慣、社會功利等趨向的影響而成為它們的結果。但是,僅僅簡單的認為去行政化、填補或者削弱學校的功利衝動就能打造出世界一流的大學、中學、小學,那實在隻能得到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新樣版。
如果不從文化的先進性發展上、社會的價值觀上、教育功能的改革上去思考這個問題,教育隻會繼續吐槽中國。
青年傷不起。中國崛起傷不起。教育同樣也傷不起。
教育不是時政的產物,而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文化和曆史延續的內生能動性功力。
社會怪教育部門太過於行政化,時時事事都將追求產業化和盈利當做中心,而把持著教育命脈的強勢一方,又不屑中國社會如果沒有考試就會一塌糊塗的亂糟糟,認為自己沒有也不可能有更好和十全十美的選擇。
這是一個怪圈嗎?
不是。
這隻是中國落後的文化更低級形式的一種循環往複。因為,國民的素質也好,對公平與公正的選擇總是一塌糊塗也罷,歸根到底也還是教育無能和無為的結果。如果教育能夠雄起,又怎麼會不讓人刮目相看。
這些年,對高考非議的好事者也日漸增多,其中就有人試圖親身嚐試一下高考的厲害。具體有多少人這樣以身一試,我們不得而知。隻是最近幾年,每每高考過後,都有勇敢的大學教授自己用高考試卷來敲打一下自己,然後站出來坦承自己實在考不過高三的學生——這種不合常理的現象,到底是因為教授的水平太差還是高中生的水平太好。
其實,這個問題本身就根本不是問題,怎可以會不會解答某些題某張試卷來評判一個人的學識、水平、人格與心智呢?
荒唐的高考,勢必得出荒唐的結論。
還是讓我們重溫一下教育到底是什麼。
教育的目的,是要教會後來者自覺習得知識、修身養性、養成優秀習慣、堅持正義、遵循公平、使人成為人而有別於其他動物等能力。如果僅僅將前人不懈追求所獲取的種種知識解析一下灌輸給後來人就算是教育了,那其實是對教育莫大的嘲弄。而以分數作為成功與否的準則並不斷以各種手段追求更高分,那無異於心與智雙雙走火入魔。
“我們哈佛大學錄取學生的第一要素,是品德,而不是智力或其他才能。”這是哈佛校長為本校創造了6.2%的最新和最低錄取率之後的不動聲色。如果中國也以此為錄取學生的第一標準,那不打翻潘多拉魔盒才怪。接近奇談怪論的還有,哈佛竟然一再試圖說服那些一心一意想報讀該校的家長和學生,不要癡迷哈佛,還是去別的學校看看吧。
說真的,如果中國的大學隻有6.2%的錄取率,恐怕西北風都喝不到,隻能關門了事。
好的教育製度,是為了把人培養成具有健康人格、能夠熱愛並進行勞動創造的普通而獨具個性的勞動者,而不是將人操演成某種機器或者工具。
因此,教育的根本,不在於會不會解題,也不在於讀了多少書,而在於一個人長大成人之後,能不能自覺和有能力負擔起對自己、對社會、對他人的責任。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人照這種觀念去搞教育了。
《開明國語課本》最早出版於1932年,由葉聖陶先生編寫,豐子愷插畫,是一本民國時期的國語教材。6年前,它作為“上海圖書館館藏拂塵”係列圖書,由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重印出版,8000冊的印數受到市場熱捧令出版社始料不及。筆者沒有讀過這樣的課本,不便於作任何妄論,隻是覺得,這樣的熱捧到底是出於渴求還是追新逐異。從媒體的報道來看,現在的課本與此課本雖都是國文但還是相去甚遠。這樣的牛刀小試,能不能作為教育振興發力的一個樣本,自然也不便於歪批。
單單就教材而言,除了見真金現白銀的功利外,剩下的就是對教師們的另類考核了。如果有人拿不出幾本書,課上得再好也枉然。於是,編著的教材、教輔大行其道,隻是各領風騷一二年,風水也得輪流轉。
例外也有,那就是若幹年一成不變的通用教材,僅一本書的不斷出版,就足以讓某高校的出版社全年不愁吃喝。而若幹年不變的東西,卻教了一屆又一屆學生,也沒有人問過這樣的知識是不是有點老化?會不會誤人子弟?
當中國教育嚷嚷著經費要實現GDP4%和打算去行政化的同時,南科大也在醞釀自己的橫空出世了。背負時代沉屙的校長朱清時,一語直擊這所大學的使命:“我們自授學位就是想走全世界一流大學都想走的路,讓學生跟老師‘背水一戰’,隻有學到真本事,社會才會歡迎你、接受你,而不是看你的文憑蓋了什麼大印。”
這種秉承了教育改革期冀的實踐,卻在幾個月後,意想不到等來了打不破體製必然的悲壯——即使你不要畢業證書上很值錢的大印,就算你能教出具有更多真本事的學生,但是,這些學生不參加高考就是不遵守製度和規則,這可不是一種合法辦學。以任何理由關掉南科大都綽綽有餘。
想第一個吃螃蟹,需要有足夠大的能量才行。
鬥膽一試的學生,稱已經做好了學曆不被國家承認的準備,他們不想參加高考,不是因為懼怕高考,而是希望以此詰問和打破禁錮個性的分數第一的枷鎖,即便已經被保送就讀重點高校,他們也要為中國高等教育的改革當一回“小白鼠”,並希望這個號稱去行政化的實驗性新大學能夠培養出中國的愛因斯坦。如果關掉或者收編南科大,那隻會在諸多教育所釀造的悲劇裏麵再增添一個最新的。
一刀切的教育體製,斬斷的是中國青年對未來的希望。
麵對被“招安”、將南科大副校長列入副局級序列以及暗示學生不參加高考就不是“依法辦學”,已入南科大就讀的初生牛犢們寫下了一封這樣的公開信:
“南科大從呱呱墜地就打出了自主招生、自授學位的響亮口號,這是我們學校的特色和努力方向,也是我們引領文化、強調個人自主發展的最重要的保障。可以說,這是我們45名同學共同的價值觀念,是把我們團結在一起的共同信念。在現在的情況下,我們為中國的教育改革做出了最大的犧牲,放棄了一切,甘願成為一些人眼中的小白鼠。”
“南科大之所以為南科大,也正是圖其大者不顧小節,我們學校的建校本意即是此,既為教改探路,也為培養創新型人才尋求經驗。在這裏的同學絕大多數都懷著這樣的心態:即拋下鐵文憑,撿起真本事。在現在無數畢業生瘋狂報考公務員的情況下,我們從未擔心過自己的職業和未來。因為我們都懷著一顆“實驗”的心態,我們想在培養自己的創新思維和獨立思考精神上作出努力。我們的老師,也在積極地向我們傳達著這樣的信號。有同學夢想成為中國的愛因斯坦……”
“我們想重複我們朱校長的話:‘其實南科大做的事情並沒有別出心裁的地方,南科大做的事情是全世界一流大學都在做的,比如自主招生、自授學位,成功的一流大學都在做這個事情,是辦好大學的必由之路。’”
南科大的改革,顛覆的不隻是一種表象的製度或者辦學方式,而是作為官僚的教育主管部門的麵子以及他們不願做的事情讓別人正在做到。這是所謂的體製裏麵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表象的背後一麵。所有教育改革的阻力基本上都來自於此,所以說,教育改革要不要和能不能改到位,關鍵還在於對教育現狀的研判。隻要視角不變,思維定勢不改,文化習俗依舊,見怪不怪繼續打醬油,那教改也隻會成為又一次勞民傷財。
洛陽市實驗中學初一(11)班年僅13歲的一女生,因作業未完成被老師罰做800個蹲—起,並因體力不支摔倒後繼續遭到老師打罵。隨後,該女生跳樓自殺。
中國青年很多人心理不健康,包括大學生在內,每年出現的由此造成的惡性事件居高不下。這與學生在學校甚至在家庭得不到應有的尊重不無關係。
中國教育到底怎麼啦?
這個問題實在太大,大得不用幾年的時間根本就無以作答。但是,中國的中小學生怎麼啦還是容易描述的——他們在為升學、考個好成績努力,也有不少人厭學,在校生打人、抽煙、喝酒均是常事,滴酒不沾在一些地方的學校男生中被視為異類,嚐試抽煙卻是一些女生尋求刺激的最好方式,罵人打人似乎是分數重壓下迫不得已泄憤的唯一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