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淨土難淨(1 / 3)

“期末考試明碼標價收費,考試不及格的同學給老師送200元錢,老師就會把答案和試卷給你,讓你照著答案改到試卷上”;要想拿到學位,有時候陪睡是必不可少的……神聖的大學,還剩下多少清白和幹淨?

改革開放以來,與教育有關的負麵新聞,時不時就會定格在國民關注的頻幕上,抹之不去,越積越多。

2010年12月初,媒體報道:湖南省婁底市一中老師上課時製止學生下棋未果,以給全班學生下跪的方式來感動學生。此舉驚動了半個中國。當然,國人更多的關注隻停留在“下跪”兩個字上。惹事學生反而得意的說,“老師應該列入服務行業,學生就是上帝,是來享受服務的”。

聲稱隻跪過父母和蒼天的教師,居然將學生當成上帝來跪拜,這樣的教師不也是中國教育培養出來的佼佼者嗎,滿腹才華竟然被在課堂上下棋的學生逼得江郎才盡而職業技巧盡失?

有學生說教書也是服務,如果不是童言無忌,那就隻剩下真有其事的耳濡目染結果了。其實,教育就算歸入服務業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難道非要為“為人師表”的教師套上“神聖”的外衣才算正常?

服務沒什麼好不恥的,可悲的隻是我們的教育,從來就沒有沒有教給國民一種平等意識,沒有教會公民都有被尊重的權利以及都懂得去尊重別人。掃大街、清垃圾、公共洗手間保潔、公務、金融行業等等都屬於服務,但如果真有人要當各種被服務的上帝的話,那毫無疑問隻有一種原始的等級文化,也必然成為現代文明的過街“老鼠”。

“下跪”不是下跪的問題,渴望當“上帝”也不是上帝的問題,而是社會價值觀錯亂所致,根源仍在教育本身。當名目繁多又讓人眼花繚亂的教育專有名詞橫空出世,就已經意味著教育不會再是平靜的淨土。重點學校、一本二本、實驗班、擇校費、讚助費、平行生、選調生、特招生、升學率、重獎狀元、借某個學生的好成績來抬高學校自己以及將考試分數作為優等生和差生評判標準等等奇形怪狀的市場化、泛市場化傾向,成為中國教育最活躍的細胞這麼多年之後,出現些驚人的戲說成分,其實也是某種必然。隻是這種必然,一時半載還讓那些自以為是的道貌岸然者回不過神來罷了。

在中國教育看來,就算學生成為“上帝”,教師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上帝”的奴仆。其實,中學生想成為“上帝”,妄想之外,也許還有被當成考試、升學工具背後的呐喊——回歸具有獨立人格、擁有自主精神並能夠自由發展的人的意識與被尊重。

“上帝”之說是中國社會見怪不怪的一種沉重。在中國人當中,希望自己成為上帝的人遠比信奉上帝的人要多。教育不能讓人成為自己的上帝,就隻能讓人競相去爭當別人的上帝了。這才符合成為“人上人”的價值與邏輯。

這就是中國教育的現狀,沒什麼好奇怪的。

應該令人奇怪的,反而是即便如此亂象叢生,也沒有人去推倒教育這堵神話般道貌岸然的圍牆,即使心知肚明也不願扯掉蒙在中國人臉麵上早已蒼白乏力的尊師重教的麵紗。

中國城鄉表麵上已經實現免費義務教育,高等教育也順利完成大眾化發展使命,但是,優質教育資源向發達地區和大城市的變態集中,人為製造出種種教育的不公平來,從而使“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演變成了拚錢的擇校競爭,深不可測的高費補習、拓展,最後還落得個“自願”的名聲,而貧瘠的農村,因為沒有油水而使“再窮不能窮教育”成為不打自招的遮羞布。

“捐資助學費”、“讚助費”、“借讀費”、“擇校費”……雖然每年都少不了三申五令,輕車熟路進行整改,結果卻是越糾越多、越收越樂此不疲。10多年前,頂風收費的策略是深更半夜突然通知,點著蠟燭清點錢款,而現在,哪個學校不是光明正大收取各種名義上被禁止的費用呢?審計署的審計公告稱,截至2009年11月底,全國違規收取的擇校等費用已退還學生或上繳財政3.84億元,占審計調查發現此類違規資金總額的76%。這個數據雖然隻是教育亂收費的冰山一角,但是,也折射了教育向錢看問題的災難性。

像北京這種優質教育資源紮堆的地方,小學的擇校費也會高達25萬,最少也要8萬——北京太有錢還是教育吃錯了藥?

大概半數以上的學生,從進入幼兒園受教育開始,小學、初中、高中四個階段,“被自願”的擇校費、讚助費等,沒有10萬20萬擺不平這事,全國計算下來怎麼也不會是個小數。一家人隻要有孩子在讀書,主要的精力和錢財,無疑大多數都花在教育上,哪還有錢用來拉動消費。

教育的問題,遠不是培養出頂尖人才沒有,稍微有點常識的人,其實都會看得很清楚,中國教育最根本的是要解決優質教育資源人為的不合理分配,精英教育的理念,好麵子的宣傳、考察、參觀等需要,使農村教育與城市的巨大差距,成了現今中國諸多差距中最大、持續時間最長和最熟視無睹的一種差距。從中央三申五令製止亂收費不止10年都還在繼續努力的經驗來看,縮小農村和城市之間的教育差距,如果任其自然或者不能從文化上加以改變,恐怕再過50年差距也依舊如此。

在中國,越是貧窮的地方,越是容易看到諸如“再窮不能窮教育”的標語,任憑風吹日曬,即使成為古董也不曾有人忍心毀掉其中一個字。因為貧窮,所以才更渴望教育。然而,教育對農村而言,隻是城市人慷慨時賜予的一種奢望,教育對農村並不給力。窮地方的教育也沒有因為標語寫的寫的好、寫的堂皇而不再窮下去,所謂的知識改變命運,也需要等來好老師、好文化、好觀念的機遇。事實上,一貫注重教育的中國,不差錢也投入了大量錢財城市的教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甚至投入產出的效力比農村都不如。那是因為,中國教育不論貧窮還是富裕,所作所為基本上都聚焦在一個“錢”字上,除了奢望“鬼推磨”,別無其他。

如今在中國,還有什麼不“以錢為中心”或者與錢沒有聯係?那就隻剩下放屁了。

中國原來將向錢看視為“銅臭”,是一切學校、教育家、先生所最不齒的。而今物極必反,成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寸步都難行的地步。幾千年來一直自視清高、不屑與銅臭為伍的教育,也不得不為了錢而從頭到腳褪下神聖的光環。

不到GDP總量4%的教育經費和超過此數值不少於10倍的國民投入,“錢”令中國教育看上去是個絕對的巨人,“錢”多也讓中國教育不思進取而正在害死中國。一個不能義無返顧正確傳授自己國家文明發展價值觀念的教育,是不是比沒有這種教育更壞?

今天中國的教育,錢的味道已經濃得令人窒息。然而,在發黴的錢味背後,仍然附吸著一種帶著掙脫不了錢味的莫名。

2011年7月1日,當高考錄取即將進入白熾化狀態的關鍵時刻,複旦大學出人預料的發表了一個《關於部分省市考生受騙修改誌願的嚴正聲明》,說是非本校的一些招生人員冒充複旦大學招生老師,打探考生估分成績,有的更是宣稱考生之前與複旦簽署的預錄取協議不再算數,有的稱複旦已經同意讓其轉到另一所學校。

相信沒在這個領域裏浸淫過的高人,怎麼也猜不出這個“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一個明擺在那裏的現象,就是中國內地高校爭奪優秀考生的大戰,已經延續到了與大陸完全不同的香港——香港的高校自持在全球排名領先大陸高校的優勢,動用大陸高校力所不逮的獎學金作為鋪墊和誘惑,基本上可將想去香港讀大學的優秀高考生尤其是所謂的高考狀元一網打盡,除非內地高校開出更加優厚的條件。

這本來已經有點大陸高校不爭氣而自取其辱的味道,然大陸的高校非但不去痛定思痛,反而來了個“我是蟑螂我怕誰”的英雄氣概,用落後文化的慣性陋習,在爭奪優秀生源的背後,發起了一場“掃偏腳”的另類競爭。局外人看上去,更是怒其不爭。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非要這樣?這樣做得到的好處抑或利益是什麼?我等局外人硬是看不明白。

人類總是傾向於青睞自身後代中的佼佼者,這是人類不斷向著新的文明目標挺進的價值體現和願景通道。但是,如果連這樣一種先進的念頭都需要使用特別甚至下三濫的手段來爭奪到自己的名分之下,那隻能讓人匪夷所思了。

某個優秀高考生頭頂的光環,並不足以讓那些唯我獨尊的著名高校獲得更多的進賬,如果攬入一大批優秀高考生入校,勢必會導致某種連鎖反應。按照中國通常的評判觀點,今天的優秀者勢必成為明天的社會棟梁,而某某大學的校友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就可能顯示巨大的光環效力出來。

如果不是這樣,難道你以為那些高校都堅信舍我其誰——這些拔尖的優秀學生,唯有我能夠將他們打造成為未來的精英。

坦白點講,這些都是臆測,歡迎你來補充。一個不是臆測而廣為流傳在高校的事實是——中國的高校非常在乎名人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學校,與自己是不是校友。“北大荒,清華幫”一度在高校中流行即是個明證。而為了不至於在中國最主流、最精英的一群人中間看不到自己百年老校的著名身影,特別是那些排名遠在自己前麵的國外高校吸納走了越來越多的優秀學生、香港高校吸引去了絕大多數高考狀元這樣的悲慘境況,高校不是潛下心來打造自己存在的絕對價值和相對價值,反而掀起了一場無謂的優秀考生爭奪大戰。這才是更悲哀的。

如此變味的爭奪又意味著什麼呢?複旦招生老師認為,“北清”綁架考生是“合力”鑄成的:地方官員為凸顯“政績”;高中校長為凸顯辦學“水準”,以招攬優質初中生源;教師為考核和高額獎金;考生受“北清神話”影響長期迷信“北清”;或迫於各方壓力“不自願”選擇“北清”。

高校招生比拚狀元入學數、比拚錄取分數線,生源被當成衡量高校實力必不可少的標準,學校與時俱進下任務、定指標、許重獎,策劃怎樣才能出奇製勝,而不知道最傷不起的是由分數擺布的學生,也沒有人去為平均每所高校2.2億人民幣的麵子負債做反思、做檢討。

這不是明擺著的黔驢技窮麼。

落後的教育文化,把個最公平的高考搞得烏煙瘴氣。人口太多造成的種種窘迫,也使一直以來顯得無比清高的教育自身難保。

人口過多影響和改變著中國文化是個不爭的事實。中國教育的施行與發展,自然也不能遊離於這種文化的生態和特色之外。

新教改鳴槍起跑,除了教育機構的自勵與從財政掏出更多錢的較勁外,民眾則顯得事不關己。因為他們知道,那些寫在紙上的堂皇,並不會改變他們在子女教育上付出更多的現狀,也距離改變他們子女未來的命運相距太遠。

傳統中國完美無缺的教育理念,將家庭、社會和學校構造成一個鐵三角。從文字的表麵上來看,如此完美的三位一體,怎麼也應該抽得個全球教育的上上簽。然而,全中國犄角旮旯和一切行為的出發點,都變成了抓經濟、找錢。所有的教育機構自然不能甘為人後,爭先恐後也加入了賺錢大軍。因此,就出現了一幅學校、社會、家庭無一例外唯賺錢是真理的你追我趕景象。日日夜夜忙著賺錢,以至於忘了教育是什麼、該幹什麼,該由誰來搞教育、該怎樣去抓教育、對下一代都該教育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