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教育的困惑不僅來自於社會各方,就是浸淫其中的有尊嚴的教育工作者,也頗感無賴和無助。隻是二者困惑的指向截然不同。2011年,一名網友發帖大倒當教師的苦水,稱“教師太苦、教師太窮、教師太難、教師太忙、教師可悲、教師無奈、教師呆板……”
想不到此貼一出,立即招來網友猛烈的回擊——
“學校的情況調查,竟然是父母所在單位的職務、家中是否有車?我同事孩子的老師,嘴裏叼著肯德基雞腿要他給報600塊錢的餐費。老師現在缺德死。好的教師也有,不過都在電視裏。”
“太累那你去當工人農民好了,把你們的知識用在工農業生產的實踐中,一能體現你們的優秀,二能拿到比教師更高的工資,三能提高壽命,四比教師工作輕鬆。你們為何不去?”
“記得有位同事和我說過,現在哪個學校的老師每月不固定收取學生家長的購物卡啊?而且課堂上根本就照本宣科,如果想學到真正的知識就得去上老師任職的課外輔導學校。否則,孩子的成績就永無可能與班級同步”……
是非自有評說。問題是,教育怎麼才能回歸教育。
關於“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不約而同的理解,都認為要從精子與卵子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但除了上帝之手可能創造的奇跡外,中國人之間為了未來的競爭,是從幼兒園開始的——中國人也許真的多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讓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總是鼓噪、渲染教育的人之初含義,以為他們的程序和手法所調教和認定的好孩子、好成績,就一定是對下一代負責並能將他們造就成為一代人中無與倫比的精英。細細想來,這是怎樣的教育孵化出來的高材生冥想出來的荒謬。一個人從剛會說話甚至還不會說話開始直至大學畢業,接受20多年的教育,難道就隻為了成為一個人上之人的精英?
偏執的教育和落後文化形成的合力,鐵定使中國人的素質隻能如此。
作為淨土中的淨土的幼兒園,到底都在上演些什麼大家不為所知的活報劇?現在每家隻有一個小孩,上幼兒園也就那麼兩三年,任何不爽隻要不是首當其衝,注定不會留下引人注目的痕跡。但是,作為中國事實上最初級教育的一個機構,幼兒園也是教育敗筆的肇始。
數據表明,截至2009年底,北京市共有1253所注冊幼兒園,其中公立幼兒園844所,約占67%,這些合法的幼兒園可以為0-6歲適齡兒童提供24.7萬個學位。然而近3年來,北京的幼兒總數卻多達令人瞠目的46萬。也就是說,如果要想讓適齡孩子順利入園,就必須得在50%的溢出爭搶中選擇過硬的關係或者交足夠的入園費才有勝算。
同年,北京市政協的調查顯示,北京未進行注冊登記的“黑幼兒園”大約有1299家,與具有合法資質的幼兒園數量大致相當,正好用來彌補另一半幼兒無園可入的一些空白。
在嚴峻的供需不平衡情形下,對於占了半壁河山的“黑園”的去留,卻隻有取締並加強執法管理、幼兒園公辦化這樣一種聲音,好像適齡兒童無園可入的民生難題反而是這些不合法的“黑園”造成的。
早先因監管缺位而被市場化一批“黑園”來,其存在正好說明社會有這樣的需求。其實,隻要將這些手續不全、資質不夠的“黑園”納入合法化的機製來加以甄別,該整改就整改、該注冊就注冊、該撤銷就撤銷、該扶助就扶助,至少也算是亡羊補牢的善後之舉,完全用不著對“黑園”趕盡殺絕一刀切,特別是無必要再去新規劃和建設一大批顯示雄厚財力的公立幼兒園來。畢竟,北京再怎麼發展,已經相當高的人口飽和度無疑已超過承載極限很難再增,入園兒童遞減或隻是個時間問題。與其投入大量的錢財去建為數眾多可能10內就要擱荒的新幼兒園,還不如拿點錢去補貼入公立與非公園幼兒,去培訓教師、購置教學用具、加強對幼兒園安全,等等。
如果北京帶個好頭,將義務教育擴展到幼兒園階段,那肯定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這樣的努力,遠比修建1000所最現代化的新幼兒園然後成為擺設或者拆掉要有文化得多。
說完了幼兒園外麵的事,再來看看幼兒園裏麵的鮮為人知。
煥煥是個可愛、文靜的大眼睛小男孩,要不是男孩著裝,多會以為他是小女孩。由於父母擔心煥煥太內向,“我們是因為聽說這個幼兒園不錯,所以才將孩子送去的。”煥煥的媽媽說。
剛去幼兒園,老師非常熱情,入園手續辦得也很順利,交納了593元的托兒費和備品費後,煥煥就入園了。入園的第一天,煥煥還比較適應那裏的生活。可是隨後的幾天,爸媽再送他去幼兒園,煥煥就會開始哭鬧。煥煥的媽媽表示,孩子剛開始上幼兒園有些哭鬧是正常的,但煥煥不隻是哭鬧,而是顯得非常恐懼,一提上幼兒園就拚命叫嚷:“我不上幼兒園,我不上幼兒園!”
“是不是孩子在幼兒園有什麼遭遇?”煥煥的媽媽暗自猜測。於是,煥煥的爸爸心生一計,悄悄讓孩子上幼兒園時帶了個微型攝錄機。
微型攝錄機的非正常拍攝,讓幼兒園的老師毫無防備,真實記錄了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中午11時30分許,幼兒園的老師領煥煥到午休室,其間煥煥一直在哭。煥煥剛進屋時,一個哭鬧的小女孩也出現在門口,隻見站在門口的一個老師一把就將女孩拽出屋外,還對著女孩大聲吼叫。
另一名老師帶煥煥上床,讓他睡覺,煥煥一直哭鬧著。見老師要求其睡覺,煥煥表示自己不會脫鞋。沒想到老師並不是上前給煥煥脫鞋,而是大聲嗬斥讓煥煥自己脫,煥煥再次強調不會,老師的嗬斥聲也跟著放大。最終煥煥還是自己邊哭邊脫了鞋,隨後上床。
錄下的聲音中,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持續了10多分鍾,但沒有一個老師出麵。
如果說這幾乎是所有中國幼兒園最正常、最普通不過的場景,你心中對教育、對教師的神聖之感會不會被“強拆”為一堆垃圾?
江蘇興化板橋幼兒園一名幼兒老師,用電熨鬥懲罰上課講話的學生,先後有7名幼兒臉部被熨鬥燙傷即是又一個例證。如果你有小孩正在幼兒園,完全可以問問他或者她是否受到過老師的“特殊對待”。我所知道的情形是,大約有30%的幼兒在幼兒園被以各種各樣“不聽話”、“不守紀律”、“調皮”等為由受到過形形色色的責罵或者懲罰,打手心、擰耳朵、敲頭、用封口膠封口、罰站、關在黑暗的房間裏不開燈……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幼兒園的老師做不到的,她們的分寸是不至於弄得太明顯,而幼兒要想向父母表述清楚非人的機遇實在不容易,而家長又都基本信任幼兒園的崇高和偉大。
2011年11月29日,陝西旬陽縣磨溝幼兒園園長嫌小朋友不能按要求熟背課文,便將火鉗燒湯分別將10個孩子的手燙傷,有的還被燙了不止一下,其中2個孩子被燙傷較為嚴重,手背、胳膊和背部均被燙傷。一個幼兒說:“當時,薛老師很厲害,幾個小朋友都被嚇壞了,有的還尿褲了。”
令人發指的是,幼兒園老師的這些惡劣行徑,絕大多數僅僅是因為幼兒不聽話和哭鬧影響了所謂的教學秩序,幼兒不守紀律、相互打鬧挑戰了老師們的絕對權威。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邪門了。
對幼兒不聽話也要加以懲罰,似乎隻有更甚的而沒有最甚的。由於幼童對懲罰的恐懼以及無法分辯對自己懲罰的屬性包括不能完整表述清楚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使得更多的不良事件都潛在水下,除非懲罰過了頭留下痕跡。
煙台幼兒園教師懲罰“不聽話”的幼童,是往他們的屁股上打針,而且還不是一針之痛,有幼兒家長在孩子的屁股上竟然數到七八個“針眼”,而幼兒園卻稱那是痱子。打針的恐怖不光是痛,更惡劣的是,針劑竟然是除了幼兒園教師以外的外人想都想不到的洗衣粉溶液。
對幼童采取如此殘忍的非人道手段,這與虐童、殺人何異?
如果你知道諸如此類的事情總是不時在幼兒園出現而且幾乎所有的幼兒園或多或少都存在,你是否還會選擇送自己的孩子去幼兒園體驗生活?當然了,去不去也許由不得你,因為這正是中國下一代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這樣,不可能培養出孩子們忍耐、堅強的心理素質。這一點都不是調侃。
幼兒園體罰幼兒算什麼?幼兒在幼兒園被體罰後會造成什麼惡果?
2011年3月31日15時40分左右,雲南玉溪市紅塔區“智多星”一歲零八個月的小男孩,因異物阻塞氣管導致窒息,幼兒園園長在將其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後,竟然與另一工作人員合力把幼兒的屍體帶到老尖山墳地挖坑掩埋。然後向警方報假警說孩子走失。
幼兒園園長是個法盲,這算不算新聞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幼兒園屢屢出現教職員不懂法或者明知故犯等等挑戰法律的非常事件,已經讓人搞不懂這到底是教育出了問題還是文化出了問題。
文化不出問題,教育會出問題?教育不出問題,難道文化會自己出問題?這像個死結。
對中國教育來說,不要去探究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之類的無聊,而應該有雞就想辦法讓它下出完整的蛋,而有蛋就想辦法讓它孵出健康的雞。
如果必需而為的事情都不去做,那隻能將不想要的悲劇一個個等來。
教育被這種是是非非所折騰而找不到北——從幼兒開始,已經在鍛煉對這種折騰的免疫了。
2011年11月16日9時15分許,甘肅省慶陽市正寧縣榆林子小博士幼兒園運送幼兒的校車,因核載9人的車輛實際塞入了64人,而且在大霧天氣下逆向並超速行駛,在榆林子鎮下溝村一組磚廠門前路段與一重型自卸貨車發生正麵相撞,造成21人死亡(其中幼兒19人)、43人受傷。
2011年11月29日下午3時30分左右,河南濮陽縣八公橋鎮小哈佛幼兒園一輛接送幼兒學生的校車,因雨雪天氣道路濕滑在106國道與一輛貨車碰撞發生碰撞事故,造成重傷4人,輕微傷6人。
同一天,也是中午,稍早的13時30分左右,廣東清遠市城區大觀街一群13歲左右的初中學生,在路口一個有斜坡的路邊等候校車。見校車駛來,不少學生一擁而上,其中一名男生不知何故摔倒並被車輪碾壓,而校車司機一無所知繼續前行,也許是想靠邊一些。一旁的人力車夫看到該男生遇險,衝上去喝止住校車。該男生送醫院救治無效死亡。
校車超載引發重大傷亡事故,人們悲痛之餘,隻是一味責怪越來越有錢的中國竟然舍得花錢去買校車,可就是沒有人去追問為什麼中國人非要不守規矩去超載、去違駕。高強度有更多安全保障的校車是中國的必須,但是,由上述那種司機或者具有相同習慣的駕駛員去開美式校車,誰也不能擔保不會出事。不改變不守規則、不遵守法律的沒文化習慣,缺乏安全意識和自覺,就算開坦克接送學生,沒準在保證學生絕對安全的同時也會弄出其他的事故來,不是校車被別的車撞爛就是校車將別的什麼車撞爛……結果都不會因為校車更加牢固和強悍而改變。
近幾年來,因為學生數量變化導致農村中小學布局有所調整,很多地方由原來的“一村一校”變成了“一鎮數校”,上學、放學之路因此變得更加遙遠、漫長,農村學生的交通跟著成了問題。如果沒有校車的話,學校對學生來說就變得遙不可及,而不安全的交通,又可能使生命瞬間變得遙不可及。
代課教師、學生用詞典、書包、中餐等問題還浮在水麵,又冒出個非標校車來——原來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新的問題以及原來的問題又以新的形式冒了出來。
要切實解決這樣一些顧此失彼的教育問題,還得從普九、加快農村小城鎮化步伐、加強安全教育、加大財政投入等方麵來努力,而不是繼續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教育的現代與否由觀念來決定,教育的先進與否由文化是否先進來決定。這不光是教育的問題,而是更根本的全社會價值觀取向和文化先進性選擇的問題。如果我們沒有勇氣去選擇和創造屬於中國自己係統的、經得起曆史檢驗的新文化和價值觀,那麼,教育仍然還將像這樣繼續拖中國的後腿,而不論我們有沒有更多的大學生、更多的教授、更多的博士、更多的專家、更漂亮的大學校園、更多的論文……
一個缺乏影響力的國家,注定隻能淪為二流國家;一個有影響力的國家如果不能發揮自己對世界的影響,那也隻配充當二流國家。因為,在全球化時代的開放世界裏,缺乏開放的思想、開放的文化和開放的能力,都不能叫做真正的開放。
中國淪為世界打工仔,有其曆史的和現實兩方麵的原因;中國繼續淪為世界的創造性人才的孕育繈褓,不論有什麼原因,都將決定未來中國的崛起與否和生死存亡——這是沒有也不能等到原因的。
中國教育悲催的慣性還包括,整個教育體係幾乎全被“半邊天”一色遮天,在特定的文化語境下,如此缺少“先生”的教育,更解放了女孩的個性而壓製了天生不聽話也不討老師喜歡的男孩本性,這樣的教師生態,無疑讓“偽娘”特質在無意和無形之中異變成了中國男人普遍攜帶的基因表征,要想不成為偽娘都很難——從幼兒園開始,就毀滅了男人的冒險精神和對創造性探索的向往。
拯救教育,同時還得拯救男人——使男人回歸真正有血性的本身。缺少富有血性的男人,教育就不可能脫離偽娘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