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點點頭,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無奈道:“一切得看天意。你若留在這,是必死無疑,而且依我來看,至多半個多月,你就會老死在這宮中。而且,你說過了,你中間回到過你們那個時代一次,從卦象和感應來看,之前你應該是靈魂穿越過來了,第二次來的時候,應當是身體和靈魂一同穿越過來了,也就是說,你之前受那麼多的傷還可以治好,不過是因為你的靈魂棲息而肉體未至,而如今,你的靈魂同肉體皆在此,若是死在這裏,便當真是沒有了後路,便當真是……”前輩歎了一口氣,補充道:“便當真是死了。一切都得看天意,若是你的心夠誠,當你去到你第一次來的地方時,你就會有感應,那時你便可以穿越回到你的時代去;若是天意不許,那當真是沒辦法了。”
天意,又是看天意嗎?
我站在簷下,看著冬夜的漫天星鬥,心裏涼得發慌。
可是,我很想留在這裏,留在沈鏡和辰兒的身邊。
前輩拍拍我的肩膀,勸慰道:“可惜我至今不知道我當初是喝錯了什麼藥才使得我的青春永駐的,若是時間允許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再試一試。”
“不了。”我搖了搖頭,“這是天意,這是我的宿命,即使前輩真找出了藥方,我的麵容不變,其它身體部位一定會有變化的。什麼都逃不過時間,這是天道,不是嗎?”
前輩努了努嘴,道:“你說得在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了。”
我能夠回去嗎?可我,做不到心誠,我的心中還有牽絆,我……舍不得離開。
前輩靜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問我道:“那這個結果還要不要告訴沈鏡呀?”
我苦笑道:“他比我更聰明,即使你唬他,他心裏早就猜到了結果,屆時,說與不說沒什麼區別。”
前輩道:“唉,你們夫婦盡會為難我。”
她話音剛落,我心中一動,拜托她道:“若是沈鏡問起,你就說我還不知道這個結果,好不好?”
前輩扭了扭臉,訝道:“啊咧?為什麼呀,可你不是說他很聰明嗎?”
“我想讓他覺得我還抱著希望,隻要他覺得我還抱著希望,他心裏就會好受些,總比整日見我戚戚切切的好。雖然他很聰明,但他一定會相信,因為他心裏會固執地想要選擇相信。”
前輩隻好答應:“好吧,那我就姑且一試,要是穿幫了,我就把責任全推到你身上去。”
事實證明,前輩同我的謊言並沒有被沈鏡識破。
早上的時候,他告訴我,說有了辦法,我雖見他麵容歡欣,也知他心裏悲戚,便作出一副同樣歡欣地麵容來。
我這樣做,無疑是為自己鋪下了死路。我已經決意這樣做了——我不想離開。
蓮生每日為我細細梳妝,胭脂水粉細細遮住那些皺紋,再加上我又戴著麵紗,辰兒和小娃娃都沒能看出什麼異樣,隻是我不再參與他們的活動,坐在簷下看他們同陸子雨玩耍。
阿衍端來藥,擱在案幾上,提醒我道:“世子妃,該吃藥了。”
我看著那碗藥,心裏浮現起沈鏡那歡欣的麵容,端起來一飲而盡。
辰兒問道:“娘親方才喝的是什麼藥?”
我道:“不過是尋常的黑發的藥而已。”
辰兒又欲問什麼,小娃娃在那邊已喊開:“辰兒,快過來,該你啦!”
辰兒急忙應了一聲,便跑了過去。
蓮生忽然喜道:“世子妃你看,那邊的草木似乎發了芽!”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見圍牆下的一處禿直的枝木冒出了幾粒小綠包。這春天在不知不覺中就要到了呀。
隨著日子一天天流逝,我感覺我的生命也在一天天消隕。前輩短暫停留幾日後,便打算離開。她說,待在這裏久了,見我這般,於心不忍,便匆匆離去了。
春日的氣息很快到來,最先來到的是暖融的春風,連夜裏都是暖濕的溫度。
我坐在案前,教辰兒習字,小娃娃在一旁伏案睡著了。
片刻後,便聽得門外有說話聲,沈鏡推門而入。他近日來實在是瘦了許多,今夜顯得尤其憔悴。他抱起小娃娃,領著辰兒回到他們的房間去。我從窗戶看見,月光下的他,步履沉重疲憊,緩慢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他去了許久,大約是一個小時吧,還是更長,我已經記不清了。我隻聽到窗外的春蟲吵嚷得越發厲害,暖融的夜風不時地拂過我的麵紗,拂過我日漸蒼老的麵容。
沈鏡終於推門而入。
我努力作出一副快活的樣子問他:“孩子們都睡了嗎?”
“嗯。”他點點頭。
我亦點點頭,抖開被子,道:“那我們也睡了吧,時候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