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已過去,天空又是皓潔一片。我周身輕鬆起來,笑笑:“沒什麼,隻是單純散散步。”
“天氣涼得很,我們先回屋子裏去吧,有人曾托我把東西給你,我想是時候該給你了。”她雖知道我絕非散步,但也不曾揭穿我。
有人托沈嫻拿東西給我?這真是件十分稀奇的事情。我定了定神,跟著沈嫻回了屋。
“要給我什麼東西?”我有些好奇。
沈嫻麵上一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先提起了沈鏡。
“難道嫂嫂不擔心二哥嗎?他眼下生死未卜,又無人前去相救,嫂嫂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嗎?”
“你覺得我該擔心他嗎?”
“我知道嫂嫂一直怪二哥騙了你。是,二哥是騙了你,而且騙了很多次。但從小到大,我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也未見他因為喜歡哪一個女子而如此隱忍卑微。而我也從未見過哪個女子狠心冷漠至此,對自己朝夕相處的夫君冷眼相待,漠不關心。”
我眼睛微眯,道:“你怎知沈鏡騙過我?”
“難道嫂嫂當真還對一個已死之人念念不忘嗎?”
言下之意,沈嫻對我同沈鏡之間的事情一清二楚,她甚至對我同無衣的事情也很是了解。
“是沈鏡害了他,沈鏡若真喜歡我,怎麼會食言去害他?”
“若我告訴你,害五公子死去的人,並非二哥,而是你,你可相信?”
沈嫻麵上並無笑意,神情也很嚴肅,不像是在說笑。
“我自然是不信的,我連無衣何時去世都不知道,怎麼會是我害了他?”
沈嫻道:“嫂嫂可還記得你墜穀時,五公子曾想著把你拉上去,然而,他並沒有成功。那箭雨密密麻麻,他又有些失魂落魄,背心上中了一箭,那箭上淬了毒,饒是最後盡了力,也隻餘了不到半年的壽命。若非嫂嫂你,雲無衣怎會死,如果不是著急著救你,以五公子的身手,怎會有箭能近他的身呢?”
半年?從我傷好後到連齊,再離開連齊的時間,不過也就是半年。
袖中手腕抖得厲害,我扶著椅背,強自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這些不是假話,不是沈鏡早就編好的說辭?”
“嫂嫂可曾記得,有次你曾扮作馴虎師進到水華殿,躲在湖心亭那方假山後邊,而那時,雲無衣正在欣賞一紅衣女子的舞姿。”她兀自淒涼一笑,“那紅衣女子便是我。若是沒記錯,嫂嫂可是在假山後碰到了劉靈均?”
“你……你便是那假扮我的細作?”
沈嫻點點頭:“不錯,那細作便是我。”又補充道:“但我,沒有傷過五公子。聰明如他,一早便看穿了我的身份,但他並沒有為難我,而是請我陪他演一場戲,一場人生落幕的戲。約莫著你在萬家堡醒來的時候,二哥便令我放棄任務離開連齊,他想要成全你同五公子,但那時的五公子,時日將盡,他托我給二哥帶了一封信,自那以後,我同二哥便開始幫助五公子來演這場戲。如果你仍不相信,你可到二哥的書房裏去找一找,或許還能找到五公子寫給二哥的信。”
“你的意思是說,那一段時日裏,所有的人,都在演戲,無衣,沈鏡,墨長羽,雲眠和玲瓏,甚至於劉靈均,大家都在演戲,是嗎?”
沈嫻承認道:“是,但凡知道五公子計劃的人,都在演戲。”
我想起我去找墨長羽的時候,沒說幾句話,他便硬了語氣,依他平日冷清的性子,應該不會搭理一個普通的小宮女才是。還有無衣,他說那些話也不過隻是來唬我的吧。如果,當時我能多理智一些,而不是著急地想要證明自己,那些端倪,細細想來,應是可以發覺。無衣他早就算到我一定會焦灼,一焦灼便會亂了方寸,如此一來,便一步步走到他們的布局之中。
“我手上的守宮砂,也是無衣去掉的嗎?”
“那倒不是,那是二哥用掌力祛除的,本來是想給你同五公子製造嫌隙,沒想到做了別的用處。”
沈嫻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道:“這便是五公子托我帶給你的信,你自己看看吧。”話畢,便離開了。
那是一封素麵白紙的信,信麵幹幹淨淨,沒有字跡。若這封信是出自無衣之手,那也是在三年多以前交給沈嫻的了。
門外忽然刮起了大風,伸出去拿信的手顫抖得可怕,我拆開那封三年前的信,待看到那臨摹了無數遍熟悉的字映入眼簾時,心中酸楚突然,眼淚不可遏製地湧了出來。
“小螢,若你見到這封信時,已是三年之後。‘白骨成灰,蒼山雪融’,這是我曾答應過你的,我失言了,對不起。我同沈鏡做了一個約定,若你見到這封信,說明他沒有告訴你我所計劃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