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日不多，這世間隻有沈鏡能在亂世裏護你周全，我將你托付給他，他答應我此生會護你周全。我讓他三年之後告訴你事實，顯然，他並沒有這麼做，所以我將此信交付給了沈嫻。”
風吹得好大，月光瀉在堂前木板上，每看一行字，便暈開一道墨漬。字字句句，每一句他在寫的時候，可也像我這般淚珠與筆墨齊下？眼前有些模糊，仿佛無衣就在身邊，輕輕柔柔地為我一行行讀下去。
“小螢，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同你說，我說的那些話隻是為了激你，並非故意。我此前早就知曉了關於天女的傳言隻是太後同占卜師前輩編造的騙局一場，你同前輩被抓，不過是我同太後達成了協議。我看著你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猶自在滴血，望你不要怨恨我。
“沈嫻大約已將事情始末告訴了你，還望你不要生氣。我同沈鏡約定三年之期，可見我是個自私的人，我隻想著這三年，你還能喜歡著我，雖然我知道這絕無可能，若我是女子，我一定會喜歡上沈鏡，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倘若你真的喜歡上了別人，那人一定會是沈鏡。但我很私心地想著，若你沒有喜歡上他的話，該有多好。我還很私心地期望著，有一天你會來看看我，哪怕隻是路過。
“小螢，你答應我三件事，好不好？第一件事，你可以為我難過一陣子，但不許你永遠為我難過。第二件事，你可以再愛上別人，但那人最好是沈鏡，因為他是真心愛你。第三件事，若可以的話，來看一看我吧，但不能帶著沈鏡來，因為我忽然有些小氣了。
“當我從轎上牽下沈嫻時，風吹起她的紗蓋，我多希望，那一刻站在我身旁鳳冠霞帔的人，是你。”
待信讀完，信紙早已濡濕一片。我伏在案上，終於忍不住失聲大哭。
我想起我那時濡濕窗紙看他，他仍是那清雅俊朗的模樣，半分破綻也無。現在想來，不過是早知道我在屋外，強自撐著吧。
門前草木搖晃不止，月光忽然大盛起來。似乎有人走近，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我抬起頭來，見著了站在麵前的無衣。
他好好地俯著身子瞧著我，眉眼間盡是溫柔的笑意，我緩緩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他亦微微側頭靠著我手心，輕輕地閉上眼睛，眉目間有無盡依戀。
“無衣，是你嗎？”我聲線顫顫。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他閉著眼睛的模樣溫柔又繾綣，周身都是柔和的月光。我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動彈半分，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見。
我視線模糊間，他緩緩睜開眼，對我淺淺一笑，額頭慢慢有了好看的美人尖，柔和的眉眼變成細長鳳眼，變作了沈鏡麵容，眼睛彎彎如月，麵上是一貫妖柔絕倫的模樣，嘴角卻滲著鮮血，一身重紫衣裳上滿是斑駁的血跡。
他伸出手來，輕輕環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道：“漪漪，我好想你。”
他一番話出，我眼淚便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輕輕地攬住他腰身。
“沈鏡，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你會回來的對不對，你許諾過要和我白頭偕老，你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呼吸漸漸淺去，漸漸消失在我的耳邊，他的重量一點點壓下來，失重般倚靠在我身上，我想用袖子幫他擦擦嘴角的血，才發現，我一襲白衣已變作了血衣。我摟著沈鏡，貼著他逐漸涼去臉頰，心中悔恨，我平日說的話那麼重，一定傷透了他的心，縱使他千瘡百孔，也從來不肯向我吐露半分實情。沈鏡，你怎麼會這麼傻，你不是自認智謀天下無雙嗎，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這些，為什麼……
“主子，主子，外邊夜涼，咱們進屋去睡吧……”
耳邊是蓮生的聲音。我睜開眼，身邊月光依舊，哪還有什麼沈鏡，隻有桌子上那濕透暈染得不成樣子的信紙。
蓮生將我扶起。我心中慶幸道，幸好幸好，這隻是夢，沈鏡還沒有死，他還好好地活著。但我仍舊不放心，問蓮生道：“你剛才有見到過世子嗎？”
蓮生自是以為我思念沈鏡，道：“主子，世子還在邊關呢，您莫不是做夢了？”
是了是了，這是一場夢，沈鏡沒有死。幸好這隻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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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十二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