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娃娃看了看我,將簪子揣得十分嚴實。
待我待會兒答出來,讓你們知道我現代人可不是好惹的。還別說,這首詩我還真會背。大多人都喜歡兩句詩,而我獨獨喜歡後兩句,無他,於我心有戚戚焉罷了。
“忘得庭前明月夜,何時與君共長安。”
場上靜寂良久,忽有一佳人站起來婉聲道。那佳人不是他人,正是那丞相千金。她說這話時,目光流轉,轉到我身側的的沈鏡身上。現下,卻是是朗月高掛,不失為個“明月夜”,而她心念的“君”,此時正悠哉遊哉地剝著瓜子,連眼神都不給她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何時”問得好呀。且這詩人悼念亡妻,與其妻共長安,也確實是心中所求,這兩句詩,有一語雙關之妙,怪不得她會問我來不來這鬥詩會,是要我來看她舞姿和才華的吧。
第二局鬥詩,我對麵的沈玉仍然一言未發,隻是端坐著而已。
我正想著是一會兒再答,還是現在就答,我怕現在答了,萬一又贏了,我和這千金的梁子怕是真得結大了。一看身側人,正饒有趣味地看著我,衝我挑挑眉。
那千金佳句一出,場下便議論紛紛,不乏點頭者。我覺得吧,她這詩句雖好,但總覺得有些落了俗套,沒新意。
“怎堪回首故夢裏,佳人總是無歸處。”又一位才子站起來答道。
這接得倒也算工整,但和那千金的一比,我總覺得有種鬼故事的感覺,至少那千金還有了些許意境,他這個有些許……駭人呀。想想夢裏妻子飄來飄去,無端滲出些冷汗來。
又有幾人站起來應答,但感覺都接得不盡如人意。就在那大學士即將命人敲響那認同千金的銅鑼時,沈玉忽然站了起來,對我拱手道:“願聞世子妃佳句。”
那千金春風得意的臉朝我看過來,笑得明媚,在她眼裏,我不足為懼,剛才贏那一場不過是僥幸罷了。
我真想衝她攤手,講真,我不想太欺負古代人,我剛才都打算好了這一局不說話,誰知道沈玉邀我,她又看扁我。於是,我站起來,看了她一眼,暗自說道,千金千金,看你這火候,就知道你成不了女狀元了。
我清了清嗓子,假裝出一副略微沉吟的思索模樣,緩緩吐出下兩句:“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花叢信步,我無心覽閱,一半是因為篤信道而看破紅塵,一半是因為忘不了你。看破紅塵而看不破自己,滄海巫山都在笑我癡枉呀。
明明你已娶了她人,明明我已嫁作人婦。
一旁的沈鏡忽然笑了笑,晃著他杯中的瓊液,低聲笑道:“好一個‘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許是夜色微涼,他的聲線也低涼。
我當他是在讚許,並未接話。那千金的詩句和原詩一比,可謂相去甚遠,不僅在詩句的延伸意境上,連韻味都敵不過它的思念綿長。情愛豈是忘得那麼簡單,所謂情深不壽,怎會真正看破自身紅塵?
我正晃神間,那小娃娃已衝那千金翻了一個得意的白眼。
沈玉衝我微微一笑,似是讚許,繼而掀袍而坐。
才子佳人們低低吟了一會兒,俱是麵露喜色,點頭讚同,就好像是自己吟出的詩句一樣。大學士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從台上衝下來抱住我,欣喜道:“這兩行詩已出了許多年,沒想到今日世子妃對出了如此好的下兩句,當真是可媲美原詩人呀,這局,世子妃勝!”
如此,我便贏得了第二杯佳釀。一旁的小娃娃此時已對我刮目相看得厲害,不住地拍手,糯糯聲音拉得老長:“姐姐,你真厲害,想不到這你都能答得出來,怪不得哥哥會喜歡你。”說罷,越過我去問沈鏡:“是吧,哥哥?”
沈鏡衝他點點頭,摸摸他的頭,並不說話。我並未察覺他的異常,扭頭對他得意道:“看,我還是有那麼些能耐的,現下已拿下了兩局,隻差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