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鏡看著我,麵上白皙如常,但眼裏已是有些微醺了。但並未見他喝了多少酒,怎麼感覺他有些醉了?
我未愣,問:“沈鏡你可是醉了?”
聞言,他笑了笑,彎起的眼裏俱澄澈,道:“我哪有這麼容易醉,隻不過是剝瓜子剝多了,眼神不太好。”
接下來四局出的句子,我沒聽過亦沒看過,自然是答不出,隻是將那兩杯酒慢慢品著喝了個幹淨。剩下的四局,是大學士隨指一物,由場上贏過一局以上的人來分別吟詩,最好者為勝,最次者淘汰,勝最多者,便是今屆詩魁。
我贏了兩局,沈玉兩局,千金一局,還有一位狀元也贏了一局。所謂比賽,講究公正,所以按抽簽來順序作答,很幸運的是,我抽到了最後一簽,沈玉第三簽,千金第一簽。古詩之類,我很久沒看過,大多都忘了,況且還是指物作詩,這個難度有些大了。
今夜朗月高掛,荷花飄香,燈火通明,不知道大學士會取何物。皇帝突然對此事來了興致,指著酒筵上的酒盞道:“就以這酒盞作詩吧。”
那酒盞是特製的,泛著幽光,杯中酒液明明晃晃,仿佛盛了月光般澄澈透亮。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夜光杯。此時也有歌妓在彈奏著琵琶為鬥詩會助興,恰好應景。這麼一想,我心裏已有了詩句。這一首詩出自盛世大唐,歡欣之中卻帶著塞外的蒼涼。
“誰家公子足風流,陌上庭前不肯留。欲舉酒盞相送迎,倒是相思道癡妄。”
她的詩風永遠與沈鏡脫不了幹係。這次沈鏡倒是對上了她的眼神,她目光灼灼地看過來,眼裏的欲語還休全部凝在字裏行間,雖然我並不覺得她這首詩吟得多好。
然而,沈鏡隻是衝她微微頷首。
那狀元吟了一首,但極其普通,我也沒理會,默默將那首詩背了一遍。接下來,到沈玉。
我沒想到,他會吟出白居易的詩,是我極其喜歡的一首詩。是那首《問劉十九》,一字不差。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他吟完,衝我微微一笑,繼而坐下。一旁的小娃娃用手肘推了推我,著急道:“你莫不是被那公子嚇退了場,趕緊準備一下,要到你了。”
我看著沈玉,他察覺我的目光,和我對視著,目光有些清潤平和。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思索此句,心裏更滋生許多感觸,再一想他是古代人,我就更加心服口服了。
“世子妃,世子妃?”大學士咳嗽了好幾遍。
察覺自己的失態,我站起身來,道:“三公子之佳作令我心服口服,這一局,我服輸。”
場上頓了一下,沈鏡道:“鬥詩會上沒有放棄之說,縱使沈玉吟得好,是糟粕是珠玉總得比一比才好。”
大學士道:“這個……還望世子妃先把自己的詩作吟出來吧,稍後再做定論。”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無奈,我隻得將這首《涼州詞》背了一遍。
座上幾位將軍忽然沉默,我對皇帝道:“父皇,宋漪出自將軍府,對征戰之事向來頗有感觸,今日並非有謀反之心,隻不過是心生感慨罷了,還請父皇不要怪罪。”
皇帝衝我點點頭,意味深長道:“‘古來征戰幾人回?’此話本就不錯,何罪之有。”
沈玉的詩雖不應景,但鬥詩本就沒有要求應景,隻是應物而已。在我心裏,他的詩更勝一籌。眾人權衡之下,定為我與沈玉打了個平局。而那狀元則被淘汰。
第六局吟的是月,我僥幸一勝,千金被淘汰。
最後一局,至關重要之際,沈鏡忽然道:“不如此局由我來出題吧。”
大學士看著他,有點手足無措,道:“這……”
“我不會偏私。一個是兄弟,一個是妻子,眾目睽睽,我如何能偏袒另一方呢?大學士,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