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發現在我床頭位置另安了一個小床榻,月光正透過半開的床瀉在那人身上。他和衣而睡,睡得安詳。
我不敢弄出太大聲響,畢竟無衣他這幾日也甚是疲憊,隻是隔著帳簾靜靜地看他。
他筆挺的鼻,紅潤微翹的嘴,斜斜入鬢的眉,一切都像是久別重逢。隔著帳簾看他,越覺得他清秀俊雅得厲害,越發的心中歡喜,好怕這是一場夢境。
“小螢,可是傷口又疼了嗎?”
他閉著眼,柔聲問我。
“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他坐起來,對著我,一頭青絲潑灑如瀑,一雙眼睛柔和明媚,皎潔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好似玉人。
“怎會。我本來就未入眠,算不得是你吵醒。”
他伸手將帳簾撩起,目光繾綣,久久地看著我,忽然一動,慢慢靠過來,伸手將我輕擁入懷。我心中不由得有些觸動,亦伸手環住他。
沒有過多地解釋過去那些發生的事情,也不去憂慮明天。甚至我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靜靜感受此刻相守的溫柔與纏綿。
我愛的這個人,此時他在這裏,我的心跳和他的心跳重新聚集在一起。真好。
“無衣,我有個極好的朋友,他曾多次救過我,現在被沈鏡關著,我想去救他。”
他輕輕將藥灑在我傷口上,聞言抬眼,點點頭,柔聲道:“眼下沈鏡已撤離,找你朋友恐怕得費一番功夫了。”
不過一夜,沈鏡竟跑得如此之快,不知沈流景現在怎樣了。我被無衣他們救走,沈鏡肯定大發雷霆,但求他不要為難沈流景才好。我克製自己不去想沈流景的模樣,卻不知自己眼眶早就紅了一片。
“他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他是……是一個畫師,專門替人畫畫的。他叫沈流景,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人很好的,經常幫我,多次救我於危難,卻不曾想被我牽扯,被沈鏡抓了去。然後,沈鏡……沈鏡將他做了孌童……”
想到這裏我眼淚再也克製不住,決堤而出。我並沒有告訴無衣我那段時間是在雲雨閣度過的,怕他同鳳棲梧因此生枝節,所以他應該不知沈流景是雲雨閣的畫師。
嘴唇忽而被愛惜地輕輕吻住,我瞪著眼睛有些懵懂,眼角的淚遲遲未敢落。片刻之後,無衣輕聲安慰道:“他是沈鏡對付你的王牌,沈鏡定不會將他怎麼樣的。別擔心,一會兒我就派人去探探消息,你在這兒安心養傷。待會兒玲瓏會過來陪你說說話,你要是悶得很,便可出去走走,不過要記得早些回來。”
南關城內百姓存糧已寥寥無幾,過不了兩日援糧便至,不消幾日便會班師回朝,到時候一定要找到沈流景才好呀。
我低頭瞥見無衣腰間掛著我送給他的荷包,便記起花燈節那日,他在樹下同我說話。那時候戴著麵紗,不知他還有沒有印象。
“無衣,彩燈節那日,你去做什麼了?”
我問得小心翼翼。他想了一會兒,回道:“同穎光公主去放燈了,怎麼?”
我有些訝異,怎麼無衣不叫穎光“菱兒”了。但這訝異稍縱即逝,我繼續回到正題。
“那夜,你有沒有遇上什麼人?”
我已提示得如此明白,無衣他應該明白我要說的了吧。
“我遇上了一個蒙著麵紗的姑娘,她撿到了她送給我的荷包,在樹上倚著,估計當時她生氣了吧,這麼重要的東西我也能弄掉。”他揶揄人的技術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被瞧透了心思,感覺臉上微微發燙,吞吞吐吐道:“你怎麼知道那是我,我都蒙著麵紗呢。”
“病愈後,我便不記得你。接住你時,總覺得那種感覺似曾相識。前幾日,記起你時,想起那夜,雖看不見你麵容,但是我卻碰到了你身後那顆小小的肉痣,便確定是你無疑。”
我背上蝴蝶骨中間,確實有一顆半個指甲蓋那麼大的肉痣。不過,無衣怎麼會知道我背上有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