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荷塘亭裏,一群少女圍著作畫的沈流景,紅紗白衣,朱唇鳳眼,會意一笑,已令群芳失了風華。
我閉上眼,隻覺得眼睛腦子熱得得厲害,一幕幕都是沈流景的麵容。
“我若將他放了,你將作何?”
帳簾被風吹起,露出明月一角,本該早就離開的沈鏡低聲說話,輕輕的聲音落在空無一人的帳中。
“你想作何,便作何。”
事到如今,我已沒有什麼籌碼可以抵押給沈鏡,他既如此提議,心中便有了想法。
許久,他輕聲道:“嫁給我,宋漪,你嫁給我,這沈流景我放了,這南關城我也不圍了。我不再同雲無衣爭這天下,管他亂世紛爭,管他兵戈鐵馬,我隻求你一人。”
我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他不像是在說笑,又像是在說笑。
有士兵來報,說是有刺客來犯。他應聲站起身來走出去,攏了攏披著的衣裳,忽而停了腳步,側首回眸同我說道:“雲無衣並非你的良人。”
隻此一句,輕輕淡淡。
不消片刻,便有軍醫來替我包紮傷口,我閉著眼,困乏至極。不一會兒,身上便沒了動靜。
“姐姐,別睡啦。”
耳邊是清脆如鈴的女聲嗤嗤笑著,我欣喜睜開眼,果見玲瓏笑眯眯地撐在床邊看著我。她一身黑色夜行衣,精練的裝扮倒有幾分巾幗不讓須眉的風采。
心中雖欣喜,卻也十分擔憂,剛才士兵來報的刺客應是她了。
“你怎麼來了?這裏很危險,你快回去。”一想到她翻牆都翻不好,在這裏怎生是好。
她挑眉笑得嬌俏,說:“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說著朝床頭方向努努嘴。
那人從黑暗中緩步而出,不變的清遠神情,隻不過比那日在雲雨閣瘦了些。我一時腦糊,隻憑玲瓏一人入沈營,自然是不可能。
墨長羽將我扶起,察看了我的傷勢,對玲瓏說:“她傷得重,待會兒你們先走,我殿後。”
玲瓏應了,扶著我起來,向帳外走去,床邊是無辜倒地的軍醫。
而掀起的帳簾外,大約圍著三十個人,沈鏡抱肩站著,正無聊地咬著一根狗尾巴草,見我們出來,眼睛眯成月牙。
“就知道你們會來這招,恭候多時了。”
“你是長得多醜呀,還戴一個這麼鮮豔的麵具,怕是不敢見人吧。都說沈世子長得英俊,我看也隻是傳言吧,其實呢,是一個麵上長著毒瘡的醜八怪。”
沈鏡對玲瓏的諷刺毫不在意,攔下要出列抱不平的士兵們,笑道:“本世子確實樣貌不佳,臉上不僅生了毒瘡,還長滿了麻子,戴著麵具,確實是怕嚇著大家,尤其呢,是怕嚇著像姑娘這樣美麗的佳人。”
我低聲對道墨長羽:“你們快走,不要管我了,沈鏡詭計多端,萬不可讓他抓到。”
一旁的玲瓏聽到此話,笑得燦爛,低聲對我說道:“姐姐莫怕,我們是有備而來,保準讓沈鏡吃個大虧。”
眼下無衣正病著,單憑墨長羽同玲瓏,想要突破這重圍,簡直是螳臂當車。
“不管怎樣,我們今日定要將姐姐救出去,你給也罷,不給也罷,這可由不得你。”
沈鏡沉了眼,嘴角卻笑得張揚,他說:“宋姑娘身上有傷,保護佳人是我的職責,我可不能讓你們帶走她。”
他笑得隨意溫和,將我們團團圍住的士兵們又逼近了一些。
突然有暗哨一聲響徹夜空,不遠處有火光漸生。一個士兵倉皇失措地跑過來十分緊張地耳語了幾句,沈鏡臉色忽而明媚了起來,他笑著上前,言笑晏晏。
“你們以為,燒了我的糧草,便能將宋姑娘奪走嗎?大不了我撤兵回國,我沈國地域遼闊,豈用擔心區區幾十車糧草。與其想著如何救走她,倒不如擔心自己的安危。”
墨長羽緩緩道:“憑我們二人之力自然是就不了她。不過,沈世子,不知你那些在帳篷裏養傷的士兵現在如何了,莫非你竟不知道?”
“報!報!報!世子,傷兵的帳篷好幾處都起火了,大有蔓延之勢!”
沈鏡身後的士兵們麵色開始緊張起來,沈鏡派出一部分精兵去救火,不一會兒又聞連齊來犯,雖已令年將軍帶隊抵禦,但今夜發生了如此的動亂,軍中難免人心惶惶。
我們與沈鏡已對峙了將有半個小時,我體力已明顯不支,隻得虛靠在玲瓏身上。沈鏡的目光落在我胸前漸滲的傷口上,眼睛微眯。
他一聲令下,所有人便開始衝了上來。此時僅剩下十幾人,墨長羽提劍而上,倒也不落下風。他本來武功就極高,雖麵對著十幾個精兵,麵色依舊如常。
雖說墨長羽傷勢已好了很久了,但是我仍有些擔心,便讓玲瓏上前去幫他。
沈鏡此時正轉著他指上的戒指,眼神自打鬥的縫隙穿過來,我此時已是頭暈目眩,也不去猜測他目光中攜了什麼涵義,扶著火燭台微微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