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的耳朵忽然無比靈敏,等等,無衣他說,要娶我?
我眼珠興奮地轉動了一下,大腦叫囂著要醒過來。這個承諾,算是表白嗎?他的心意呈露在此刻,無衣他……對我不僅僅是朋友之情,他也喜歡我,就像我喜歡著他。原來,他不是對每個人都像對我那麼特別,他對我是不同的,他也喜歡我。真好,他說要娶我,真好。
可惜事與願違,我掙紮了好半天,始終睜不開眼。
他起身,倚著床幃,看了我許久,低聲輕歎道:“即使是這樣,你也不願醒來。心裏仍是不願意原諒我吧。”
他倚著床帷,就這樣靜靜地陪了我一夜。
第二日再有意識時,大約是下午的光景。無衣不在屋內。我仍是睜不開眼睛,但傷口處癢癢的,十分想去撓撓。
這是我昏迷的第十天,這十天裏,下了六場雪。這些都是從清月的話裏得出的。
有木輪椅滾動的聲音,空氣中飄來一點淺淡荷香。我知道,定是墨長羽和雲眠。
“染月,你睡了好久。你不在,都沒有人同我說話了。”木輪骨碌骨碌滾動到床前,雲眠低低歎息。
“父王徹查了此事,但因為太後頗偏袒穎光,隻能罰她思過一月。那些山賊,全部被緝捕入獄,定的是叛國之罪,居然想要侮辱天女。簡直該千刀萬剮!”,他說得氣憤了,忍不住咳嗽起來,久久不停息。平日溫潤儒雅的人,也會氣憤如此。
自始自終,墨長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隻是站在那裏,垂著手,靜靜聽著雲眠的話,抑或是靜靜看著我,又或者,看著窗外的雪,就像平日裏看著滿塘的荷時,那樣沉默出神。
“……嘿,你知道墨長羽他娘不?他沒敢告訴你吧,哈哈,他是青樓的婊子生的,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一個雜種!後來他娘嫁人了,把他扔在這裏,就像丟一條狗一樣把他扔了,不要啦,哈哈!”耳邊突然響起那日山賊頭目說的話,墨長羽他心中極力隱忍著不想揭開的傷疤,就被人用那樣輕浮汙穢的語言說出來。若是他聽到了,他定會比我現在這樣更難受。還好,當時他不在。
入夜,清月幫我擦拭身子和換紗布後便端著水盆走了出去。有人走了進來,是一貫的淡淡荷香,他坐在床邊,久久未言。
“十天了,你睡得好沉。”
“我趕到時,無衣他抱著你,就像發了瘋,那麼狼狽,一點都不像平日裏的他。你的麵色蒼白如紙,眼睛緊緊閉著,血水流到我的腳下,我卻不敢邁開一步。不敢去探你的鼻息,我怕,你就那麼死掉。”
“我本以為,不去在意,便真的不會在意。棲梧同我說,放不下的始終放不下。我這一個多月避著你,並不是不願見你。”
他低低沉沉說著這些話,我心中也懸懸浮浮。他這些話,聽了便知是對我有別的情愫。我怎不知?我在心中幽幽歎,這兩日的桃花,開得格外旺盛了些。所幸,他沒說出太過直白的話,避免了日後見麵的尷尬。
我終究是醒了過來,在第十二天的下午。床頭邊上插著一瓶紅梅,梅香幽幽,是無衣置的。這讓我想起了莞顏,想著她被長劍穿胸而過的那刻,她的眼神,寒冽沉緩。
躺得久了些,渾身很是酸麻,行走都有些不自然。清月看見正試圖行走的我,手中水盆“哐啷”跌落,眼中盡是歡喜:“姑娘,你終於醒了!”
我麵色仍有些蒼白,勉強笑著應著:“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急忙過來扶我,眼角有淚:“姑娘剛醒,先披件衣裳吧。”說罷,把衣服給我披上。又去喚了兩個婢子,一個去請禦醫,一個去通知皇上。
靠窗的桌子上,擱著幾本書。無衣他這幾日,都是坐在這張椅子上,長夜漫漫,守著我,偶爾捧著書卷。
我能醒過來,大約是一個奇跡。禦醫有些難以置信地給我把了脈,說我傷口已無大礙,隻是身中寒氣仍存。又開了好些滋補溫熱的藥方,囑咐著清月。忽聽得有腳步走上來,是刻意掩飾著急切的緩步,一步步,像是要踏在我的心上。
他的發上,攜著白雪。這是一個多月來第一次見他,他的眉目溫潤如從前,笑容清雅,明明朗朗。清月和禦醫識趣退下,他走過來,握著我的手,輕聲問我:“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我笑著搖搖頭。
“那就好。”
“嗯。”
我忽而輕輕靠著他,心中歡喜無限。他起初是一愣,繼而抬手環著我,低低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