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時已醒了?”
“嗯,算是吧。能聽到你們說話,就是不能動。你說,你要娶我。”
“嗯。怎麼,你不樂意?”說罷,幫我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樂意,樂意得不得了。”我的聲線忽然就低了,很是顫抖。那時一種得到確認後壓抑著的欣喜若狂。
“怎麼辦,其實我是帝都有名的風流公子,這樣的人你也敢嫁?”他輕笑出聲,低頭看我。
“哦,其實我也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剛好湊對。”
“傻瓜。”他下巴抵在我頭上,不再說話。但我知道,他在笑。瞥到床頭那一枝紅梅,我聲音小小,透著害怕又哀傷:“無衣,莞顏……她……她死了。”
似乎早已知道這個消息,輕輕的歎息響在上方,他沒有再說話。
“她……喜歡你,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地喜歡。”驀地,心中湧起酸楚一片。
抱歉,莞顏,我沒能遵守約定。我想讓他知道,曾有那麼一個女子,執著地愛過他,沉默地立在他生命裏,又悄無聲息地淡去。
“過幾日,我們去看她好不好?”,他聲線淺淺,像是空穀回音。
“好。”
過了一會兒,禦駕親臨,皇帝和皇後寬慰了幾句。其間,雲眠也來過,倒是墨長羽,未曾出現。
我思及此,不免歎了口氣。但我知道,每每夜深,我將睡未睡之時,他都會來看我,有時候隻是站在簾子那裏,目光寂寂如長夜。
如此又在閣樓靜養了幾日,天氣放晴時,我勉強被無衣允許出去散散步,係了一條厚實柔軟的紫色鬥篷,懷中還擁著一個暖爐。
雲眠身上也披了一襲黑色狐狸皮大氅,腰間墜了條綠色宮絛,在潔白雪景裏格外好看。
“你若是累了就同我說,我們便回去。”
我聽了這話,急忙擺手:“才不要。我窩在屋子裏快一個月了,都快發黴了。我才不要回去。”
“五哥也真是……”他笑笑,忽而感慨,“你們在一起,真好。”
他眼神明亮,已不複當初初見時那樣柔弱不禁風雨,也不再禁錮於過去。我們向梅園走去,清月攜了些茶點,我們打算在那裏賞景。
坐下聊了些最近宮中瑣事,品著熱茶。紅梅點綴的雪,是格外好看,別有一番寒冽的品格。看到這些,我總是會莫名想起莞顏,心中愧疚甚重。
“雲眠,你……不打算另娶了嗎?”我端著茶,問他。
本不該問這種問題,或者說是,不應質疑他對段姑娘的感情。明知道他情深義重,但人生還這麼長,他一個人未免太過於寂寞。
他也明白我心中所想,略一思索,回道:“染月,你知道的。心可以容世間萬物,亦可隻納一人。有過摯愛,有過知己,此生足矣。”
我沉吟著思索,眼風中突見院門處露出了半截紅錦袍,我好奇地盯了一會兒,一雙小鹿機靈似的眼睛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正好對上我著落的目光,猛地一下就縮了回去。紅錦袍角也隨之不見。
那應該是雙未經世事的少女的眼睛,靈動機靈,似活潑潑的山間小鹿。露出的半個額頭白皙幹淨,上麵似乎還綴著一個寶藍色的額飾,一閃而過,看得不真切。
“怎麼了?”雲眠見我盯著門口看,忍不住問道。
“沒事,沒什麼。”
喝罷茶,我借口有別的事,讓清月先送雲眠回去。但其實隻是比他出院子稍晚兩分鍾,果然看到一個紅錦袍的少女背對著我在院門前甩手跺腳。
“怎麼就走了,天都還沒黑呢。真是討厭,都怪剛才,要不是不小心被看到,唉呀,真的是!”
她語氣帶著些南方的甜糯的口音,自有一番撒嬌的少女氣息,毫無做作之態,令人好感頓生。她自顧自地埋怨自己,完全沒注意到站在她身後邊的我。沒曾想,一個轉身便對上我,目瞪口呆,有些嬰兒肥的臉上頓生紅暈,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你……你怎麼在這裏,不是……不是……”,她指著雲眠離去的方向,“離開了嗎”四個字始終沒有完整地說出來。
我假裝去看他們離開的方向,看著她少女之態,心中便已明了半分。
我眼角帶笑,話語不免帶了揶揄,故意拖長尾音:“哦?原來你是看上了我們連齊的十二公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