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是不是快死了(2 / 2)

薄冰被砸開的嘩啦聲,刺骨的水湧入腔器的聲音。“老大,真有官兵來啦,怎麼辦……”“快跑!”

好冷。好冷。就像落入了終年沒有陽光的幽冥一樣,身體寒冷得可怕。

我看見鮮血慢慢洇開去,向我的上方擴散開去,就像在水中散開的赤墨,一圈一圈暈開,又像那天早上的大霧,雲無衣他站在霧色中,回眸一笑,山色空遠,花著霧色。他慢慢遠去,越來越遠,怎麼辦,離他越來越遠了。想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才發現早已沒了氣力。

我就要死了,不是七成八成,是十成十的要死了。這一次,要怎麼辦呢。

雪花不斷掉落,融在被砸開的湖麵上,我視線已模糊不堪。就在將要閉眼的那一瞬間,水麵劇烈晃蕩了一下,那些未來得及融化的白色雪花變得殘缺。我看見,似乎有人跳入湖來,他的衣衫在水中浮開,那麼好看,像一幅霧做的紗畫,就要遮住我的眼睛。好希望他是雲無衣,我心心念念的無衣。我這麼一想,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容顏,清俊無雙。

我覺得這是夢,這是上天憐惜我,給予我的一個美夢。

我淺淺一笑,滿足地閉上眼去。閉眼即長夜,長夜無涯。

在一個模糊的冬夜我終於有了點意識,仍舊是覺得冷,感覺仍在湖底躺著,大腦被凍住,始終睜不開眼睛。屋子裏很暖,應該點著爐火。空氣裏有一向甜暖的茉莉香味,這是清月做的茉莉香。我一定躺在我閣樓房間的床上。屋子裏好像沒有人,有風刮著樹枝,打在窗框上,不時地發出聲響。不知道有沒有下雪。

真好,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有人走了進來,腳步很輕,往桌子上放了什麼東西。腳步聲又走向衣櫃,那人似乎把什麼東西抱了出來,走向窗邊。頓了好一會兒,有人悠悠轉醒,是無衣的聲音。

“她醒了嗎?”這是這一個多月來我聽到他的第一句話。話中的“她”應是我。

回答的人是清月,她低低的聲音透了些關切:“未曾,公子。夜這樣寒,您蓋上毛毯吧,您風寒還未好。不要病重了才是。”

雲無衣簡單應了一聲,清月走了出去。周圍又安靜了下來。

我聽出他聲音裏的疲憊,像是很久沒有睡過好覺。我想告訴他,我已經有了意識,但身體未能動彈半分。我想他此時應坐在臨窗的椅子上,手邊擱著一壺熱茶,他正以手撐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十幾分鍾,有燭花爆開一聲,我的左手被溫暖地包住。他腳步這樣輕,我都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冷嗎?小螢,嗯?”,語氣仍很溫和,卻是對夜,對著雙眼緊閉的我絮絮低語,這有些不像他。

有些冷。

“傷口還疼不疼?”

躺著就不怎麼疼。

忽而,他的手觸著了我的臉頰,有些顫抖,他問我:“你……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是不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他聲線低低,手心溫暖,我卻無法給他一個回複。

我會醒過來的,你別擔心。

“我在嬰城的時候,有人送信給我。說你被劫了,讓我速去營救。可是,我被政事牽絆,不能馬上回來,就讓莞顏先趕去營救。第二日,我便快馬加鞭踏上回程。路上遇到暴雪,阻了車馬,但我突然那麼害怕,不顧官員們勸阻,瘋了一樣趕回帝都。那已經是第三日,我循著莞顏的記號,路過那個村子,我看見遍身血汙的你,直直墜下湖去,那麼絕望。你的血,在水中包裹著我,直到我抱住了你。”

“幸好,我抱住了你。”

“禦醫們說,你失血過多,又墜入冰湖,心力不足。怕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我這一生,從未後悔過。但這一次,我卻那麼心慌。”

他聲線越來越低,我聽見有寒鴉在叫。

無衣,莞顏她死了,她卻讓我告訴你,她厭倦了,她想要嫁人了。她是因為我才死的,無衣。你會不會因此討厭我?拖累著你,害你跳進水裏,受了風寒,陪著我一起受罪。無衣,我被黑衣人掐住脖子時,墜入湖中時,我的心也很慌,因為我還沒來得及見到你。

如今,你陪在我身邊,真好。

他忽然湊近了,貼著我的耳,輕輕低語,溫熱的吐息拂在耳上,我的腦子像是融開了一湖的冰,湖邊的桃花忽而開得那麼灼灼。

他說:“你醒過來吧,你不醒過來,我怎麼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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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