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急得小腳直跺,畢竟五六歲的年紀,終日關在這園子裏,還好這孩性沒有被磨掉。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花苑裏玨如和胭脂撐著線,粉色的身影跑著,跳著,笑著。我走到複廊前坐下,安陵彥在不遠處,他似乎也看到我們,走了過來。這個翩翩佳公子,既是多金,位高,權重,舉手投足間還有掩不住的一股風流氣質。也怪不得飄紅,情不自禁了。
走近了來,安陵彥手中的折扇展了開來,扇墜子飄忽不定。
“容兒姑娘。”
聞聲,我放下遮擋陽光的袖擺,悠然道,“安陵公子,您來‘禦品軒’,飄紅姐姐沒有好好招待麽?”
安陵彥撫著扇墜,笑道:“那倒沒有,不過久之聽聞姑娘的‘晗苑’花木寓意、疊石寄情,就想前來一睹。”
“嗬。想來是公子抬愛了,這奇木異菝南王府又怎麽會缺呢。隻是入冬以來,苑內一片蕭條,您有什麽可賞的呢?”我假作不解問。
“是嗎?那麽,那朵花......”他的目光轉移到胭脂身上。
“那朵花可是離不開飄紅的,難道王爺也要將飄紅帶回南王府做王妃麽?”
“姑娘這般戲言於本王,就不怕......”安陵彥麵露狠決之色。
我輕笑出聲,迎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怕?容兒隻是警醒於王爺。如若舍不下這苑中的一抹生氣,也隻有將那枯木移栽別處了。王爺以為呢?”
“容兒?姑娘深藏不漏的功力還真是不淺啊。本王怎就看錯了你呢?”安陵彥收起折扇,露出把玩的笑,笑意似乎越來越深。
“那倒是容兒的不是了。不過若是王爺對容兒的誇獎,容兒謝過王爺。”
“哦?既然姑娘想要作這個交換,本王也就樂得奉陪了。”
“那容兒就等您接胭脂小郡主過府——認祖歸宗!”
說罷,我向著胭脂走過去。看著那小小的身影雀躍著,誰的心底會不生出一絲憐愛呢?
“胭脂,高興了麽?我們該回去了。”掐掐她嘟嘟的小臉,我寵溺地問著。
“好罷,姐姐,我都餓了。”
“我們快些走。”我笑道。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個小小的生命,我總是有說不盡的愉快。
“姐姐,剛才那個哥哥是誰啊?胭脂都沒有見過呢。”
“嗯?不可以叫哥哥,胭脂要叫——‘爹爹’,知道麽?”
“爹爹?是什麽?”
“爹爹,就是......姐姐也不太清楚。”
“那姐姐沒有爹爹麽?”
“我有沒有爹爹呢......”
看天空西邊的盡頭,才多久,就黃昏了。
晃眼間,多半月過去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著。京城最大的酒樓——“禦品軒”後院的水榭中,我好像不再去關心日子的停歇,時間的長短。得過且過,自己活給自己看,逍遙中透著些許的蕭條。
窗外的天空泛起牛奶白的魚肚。朝陽歇在門樓頂的時候,南王府派人遞來了帖子——是南王爺“二十一日”的壽辰。拿柬子的手躊躇了半許,安陵彥的壽辰?竟是和我同一天呢。一抹笑意隨著嘴角的上揚傾瀉出來。
身旁的飄紅不解地問道:“容兒......我們去嗎?”
審視著她一臉掩不住的激動,我緊了緊身上的白貂帔肩,漠然道:“想去嗎?姐姐想去我們便去。”
聞言,飄紅才感到自己的表現太過激動,正了正色,驚恐地回答:“飄紅,飄紅聽從容兒的決定。”
我笑了笑,“是麽?嗬嗬——當然要去!姐姐下去準備壽禮罷。”飄紅詫異地看向我,隨即便低下了頭,道了聲“是”即退了出去。
冬日的清晨,第一束陽光灑在了廊子上。我撫上闌幹,摩挲著那處光斑,呆了半晌,轉身走出了閣子。
我坐在書桌前,翻開那張請柬,手指不自覺地劃過墨色的日期,自嘲地笑著。
也許,真的是一筆還不清的孽債。果真,是被婆婆一語道破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