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玉哀戚之容更甚：“娘娘，非是柯玉多心。深宮之中，位分，家勢，在那起子勢利的人眼中，哪裏有萬歲的寵愛來的重要。萬歲……萬歲來後宮的時候不多，但對一眾嬪妃素來也是和顏悅色的。獨獨對嬪妾卻甚是冷淡，宮中之人都何等精明，豈有看不出的。”她說著說著，不覺哀從中來。在家中，她亦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寵愛萬千。這段日子在宮中的苦，如黃蓮一般，卻從不能傾吐，額娘難得進宮，她又如何能拿這些話給她再添煩憂。
想著想著，眼睛不覺已經濕了：“姐姐，我自知才貌平平，從不敢奢求萬歲的寵愛。可也總想著，萬歲好歹看在我家中的情麵上，不至於太過難堪，可如今……”柯玉突然跪下道，“姐姐最是曉得萬歲的心意，求姐姐指點，柯玉到底是哪裏觸怒了萬歲。”
泰曦默然，她大約能猜的到個中情由。她看著那雙含著淚的眼睛，到底心下歎息：“萬歲……其實不是嚴苛的人，你又素來周全，哪裏來的觸怒二字。”
“姐姐，那到底何故……”
“我想，恐怕是遏必隆大人的緣故了。當初遏大人送你入宮，固然是為了你終身有托，可何嚐不是向萬歲彰顯忠心之意。可如今，我聽聞朝堂之上，遏大人屢屢趨利避害，對萬歲的旨意，也是敷衍了事。萬歲雖不至於遷怒到你身上，隻怕總有些心結。”
“瑪法…..”
泰曦扶起她來：“好妹妹，遏大人最是疼你。你也要好好勸勸他才是，若有什麼萬一，就算他鼇拜肯放過鈕祜祿一族，可你身為天子嬪禦，遏大人真的忍心毀了親孫女的一生麼。”
柯玉聽著這話，兩行眼淚卻是再也止不住了……良久之後，她方擦了眼淚，道：“姐姐放心，就算跪死在祖父麵前，我也定讓他回心轉意。”
“謝娘娘指點。”柯玉向她行過大禮，“嬪妾先行告退。”
送走了柯玉，泰曦斟了一杯茶給自己，卻突然看到柔嘉站在珠簾之後，滿目迷茫。
“你都聽到了？”
柔嘉點頭，走進來坐在了她的身邊：“淑嬪她……總覺得有些可憐。”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姐姐，我也會這樣麼？娶我的那個人，會不會隻因為我是大清的公主，三哥的妹妹？”
泰曦撥弄著手中的茶杯，卻是不知怎樣回答麵前的女孩。
“我曾經也想過，如果我不是赫舍裏家的女孩兒，我的祖父不是一朝首輔，皇上，會娶我麼。”
“那……姐姐後來想明白了麼。”
泰曦搖頭：“沒有。”
兩個女孩兒，第一次相顧無言，卻從對方眼裏讀到了悲傷。
******
當泰曦回到家中時，已是華燈初上。紅姑責備地看了跟著泰曦的采琳一眼，采琳忙低了頭。泰曦看了，忙笑著說：“姑姑不要責怪采琳，是我出了宮想起還有些事兒，才帶著采琳走了一遭。”
紅姑服侍著她卸了釵環：“小姐容老奴多句嘴，小姐如今是皇後，多少人看著呢，像昨晚這樣漏液進宮，或是今日的晚歸，實在並不妥當。”
泰曦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連日的勞累使她的麵色看來有些蒼白。她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無法說的是，今日出宮之後，本想去看龍禁衛訓練的如何，可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一襲白衣，她趕忙躲到門廊之後。她依舊清晰地記得那一刻的感覺，天與地似乎都如潮水般的褪去，隻剩下她自己，以及被門廊阻隔的那個人的身影。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離開那座小院，離開了那個無法相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