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裏，那拉成衍向泰曦回話時終於露出一絲輕鬆之態：“如今，已有了九分把握。”玄燁自宮裏傳出的紙條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字：“諸事具備。”
初九，宮中傳出旨意：太皇太後往京郊德龍寺禮佛，著禮部準備一切典儀，裕親王福全，和碩柔嘉公主隨侍。
泰曦知道，送走了最親的親人，玄燁與鼇拜之間，這場你死我亡的戰爭，終於吹響了號角。
這日，泰曦坐在窗下，翻著宮中這月送來的佟史，心下不免惆悵。門口丫頭來稟報：“娘娘，柔嘉公主來了，說來與娘娘道別。”
“請公主前廳用茶，我一會兒便到。”
柔嘉一身粉衫，坐著喝茶時的樣子倒是難得的顯出幾分嫻靜來。泰曦笑道：“明日裏你便要隨著老祖宗去京郊，今個兒竟還想著來看我，可見是個有良心的。”
“可不是，姐姐這些日子甚少進宮，我可有一肚子話想和姐姐說呢。”她看了看左右的侍女：“你們都下去吧，小福字留下伺候便是了。”
泰曦曉得柔嘉是有話要同她講，便也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當留下的小太監緩緩抬頭看著她時，她不免吃了一驚。裕親王福全。
“王爺怎的穿成這個樣子。”
“柔嘉與你姐妹情深，來道個別，稀鬆平常，我過來，就有些紮眼了。不得不換了身衣服，掩人耳目。”
泰曦有些不解：“那王爺，也是專程來與泰曦道別的麼。”
“不是，泰曦，跟我們走，現在，混在柔嘉的侍女裏。”福全道，“然後，明天混在太皇太後的儀仗裏，和我們一起出城。”他看著泰曦驚訝的樣子，補充道：“這是皇上的意思。”
泰曦怔了怔，方才問福全：“皇上既讓王爺侍奉太皇太後離京，是否另有囑托？”
福全心下感歎她一如既往的聰慧，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物，交於泰曦：“這是皇上手書，你可過目。”
‘逆賊鼇拜，世受榮勳，禮加三公，然不思報效皇恩，反生不臣之心。營私結黨，屠戮忠臣，謀位竊國之行屢昭。鼇賊弑君之意日顯，若天不佑朕，先帝二子，裕親王福全可即皇帝位，希天下忠臣義士輔佐新君，共靖國賊。’
短短幾行字，泰曦卻一連看了三遍。玄燁的字跡剛勁依舊，幾乎不像一個少年人的手筆。可無端端地，她幾乎可以想到少年天子，在書案前寫下這則手書時的決心與不舍。
她聽到福全說，“皇上說，如果……讓我照顧你……還有柔嘉。”
泰曦將手書還給福全，鄭重行禮：“皇上以天下相托，還望王爺切莫辜負。”“可我……不會走。”
福全隱隱覺得自己一開始便料道她會這麼說，可終究忍不住相勸：“泰曦，你素來再聰明不過的，你該明白，現在留下來，根本於事無補。”
“可是，”泰曦直視著他，“總該有人陪在他的身邊。”
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兒，這一刻的眼睛突然明亮的讓人無法直視。福全突然覺得心中空了一塊。他努力地搜素枯腸，希望有借口撼動她的決定，卻又似乎明白，這些都是徒勞的。他突然有些羨慕玄燁，在這樣的境地裏，依然有如斯紅顏，這樣決然地要留在它的身邊，不計生死。
柔嘉看了看泰曦，認真地說：“那我也不走了，和三哥與姐姐一起。”
福全看著麵前的兩人，實在無可奈何，語氣中不免帶了幾分賭氣：“難道就我一個沒義氣的麼，幹脆一起留下來，咱們福禍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