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德妃坐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分明看到她臉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四爺尷尬地站著，十三爺對十七爺使了個眼色，兩兄弟出去了。我想跟著出去，十爺卻趁機拉住了我的手，死死地拽著我。
我怒氣衝衝地看著他，他卻看也不看我，麵無表情地看著皇上，過眼不過心的，滿臉不在乎。忽然間又抓著我的手放在眼前來，摩挲著上麵那個貓眼戒指，調侃似的彎了彎嘴角，諷刺意味十足。我知道他一定在諷刺我吃裏扒外，明明是十四爺府上出來的人，卻向著四爺。
四爺不便公然忤逆德妃，沒再要求大家出去，站了一會兒，便自己出去了。看著他直挺挺的背，我心裏有些難以名狀的疼。
屋子裏的這些人大概以為皇上不行了，眼巴巴地等著聽繼位者是誰，每個妃子都希望自己的兒子當皇帝，每個阿哥都有自己的幫派，公主們不參與政事卻又怕被別人落下，體現不出自己的孝順來。皇上如果還有知覺，看到這一切，該是多麼心涼啊。
情況比我想像地要嚴重，太醫們動用金針，刺進皇上頭上的幾大穴位，過了許久，皇上才悠悠睜開眼，德妃占著有利地位，首先湊過去關切的問道：“皇上，您覺得怎麼樣？”
皇上虛弱地歎了口氣，反問道：“你們一個個都站在這裏做什麼？皇額娘的後事都準備得怎麼樣了？”
德妃麵帶尷尬地說：“臣妾該死，隻擔心皇上，竟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剩下的話被皇上一記淩厲的眼神逼了回去，宜妃趕緊說道：“好了，皇上沒事我們就放心了。皇額娘的後事，臣妾等去辦，但求皇上切莫再動怒，好好修養著。”
眾人紛紛附和，皇上欣慰地點頭，擺了擺手，眾人跪安。正陸陸續續地往外走，忽聽皇上又說：“你們不要每次都這麼勞師動眾，朕一時還死不了，不用都圍在朕身邊等著！”
大家跪下聽訓，一時間寂靜無聲。想必都想起了上次類似的情形。當時皇上就告誡過了，可他們一個也沒放在心上。關鍵時刻，還是把爭權奪利放在了首位。
十爺把我拉出去，一路來到禦花園。禦花園裏冰雪未化，樹枝上也掛滿了冰淩，我沒注意，天氣竟一下子冷成這樣，說句話便嗬氣成霧。
我和十爺都沒穿鬥篷，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站著吃風，禁不住打寒戰。
“你拉我出來做什麼？皇上還沒準我告退呢！”我攏著雙手朝裏麵哈暖氣，不怎麼有耐心。
十爺道：“咱們好久沒說話了，我叫你出來，你卻拿皇阿瑪壓我，真是一天比一天會擺譜，在我麵前也拿起架子來了。”
“咱們認識這幾年，你對我還不了解？大冷天的，說這種氣話純粹是浪費時間。有什麼正經話，你倒是快些說！”我瞪了他一眼，跺著腳取暖。
他盯著我的手道：“你知道十四弟在外頭帶兵，日子過得很辛苦。”
一說起十四爺，我便不由自主地排斥起來，說實話，我害怕聽到別人跟我提他，一提起他，我就感覺有成千上萬噸的重量壓在我身上。
“大冷天，不說別的，喝口熱酒都不容易。現在大雪封路，過年也未必回得來。千裏迢迢，好不容易派個人進京，給我和八哥一人帶了封信。他跟八哥說的多半是軍營裏的事兒，給我的信，我以為肯定是要點東西，沒想到隻有一句話。”說到這兒，他故意停頓了。我知道肯定與我有關，偏生悶著頭不說話。
他冷峭地笑了笑，又道：“說讓我看看你手上的戒指，是不是還戴著。”
我猛然想起當年離開貝勒府的時候，十四爺把這枚貓眼戒指帶在我手上時說的話，他想用這隻戒指圈住我，時刻提醒我屬於誰的陣營。這幾年我始終戴著它，倒不是真的被他圈住了，也不是對他的什麼承諾，隻是不忍心早早地打破他當皇帝的美夢。戴著它，代表我還沒有背棄他。因為我在皇上身邊，如果連我都放棄了他，他一定會誤以為失去了皇上的寵信。
我希望他充滿希望地多奮鬥幾年，多開心幾年。
“你看到了，我還戴著，滿意了吧？”我抬頭看著十爺，看他冷峭地表情，有一股委屈突然湧上心頭，有些想都沒想過的話衝口而出：“你為什麼總是針對我呢？咱倆認識好幾年了，從那年在護城河外滑冰之後，我就當你是朋友，掏心掏肺地對你，連你的家務事都插手過，為了你喜歡的那個人，差點被皇上砍了！你卻總是陰陽怪氣的，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好像很討厭我似的。你是很討厭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