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心掏肺地對我？這什麼時候的事兒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是那種對人掏心掏肺的人麼？”他玩笑似地推了我一把，我反手推了他一把，嗔怒道：“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我告訴你，你再敢對我冷嘲熱諷，我就把你那小相好調到我房裏來，慢慢折騰。”
他眼睛一亮，立刻變了形，打了個響指，道：“你真是我肚裏的蛔蟲。其實我正想跟你說呢，他在浣衣局太吃苦了，那些孫子成天讓他做最重的活兒！他是個讀書人，因為我落到這步田地，就夠可憐的了……我早想把他調走了，可這事兒我又不好意思跟宮裏的娘娘們提，能救他的也隻有你了！”
我趕緊搖頭，愁道：“你讓我怎麼麵對他？那年元宵節，我跟你去逛燈市，他就見過我了，當時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啊，後來你買了人家入府，把人逼走，又大動幹戈地把人搶回來，我也參與了，再後來他在你府上被那些戲子侮辱欺淩，我更是不湊巧地在場。種種醜態都被我看見了，他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見了我肯定尷尬。”
十爺聽著我說起喬生這幾年來的經曆，滿眼痛悔之色。喬生是個男人，當年我和十爺逛燈市，他在燈影下作畫，一抬頭簡直驚為天人。後來十爺把他買回家，十福晉大吃幹醋，在熱河的時候，十爺要為了喬生回北京更是刺激的十福晉同他吵架，吵到了皇上麵前。我當時一門心思以為十爺原來喜歡男人，於是私下裏稱喬生是他的相好。
十爺也確實為了喬生做過很多離譜的事兒，鬧得京城沸沸揚揚。後來我才得知，原來喬生十七歲進京趕考的時候就認識了十爺，當時就有過一段曖昧□□，給當年的科舉考試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加上十爺那時候衝動暴躁，不知怎麼惹怒了皇帝，皇上竟把喬生給閹了，然後逐出了京城。
後來喬生加入了反清組織清茶門，還當了個不小的頭領。在燈市上見他那年，他便想利用十爺，把清茶門的人送進宮去刺殺皇上。也不知十爺是真的對他餘情未了，還是因為愧疚，竟然頭腦發熱，真糊裏糊塗地幫了他這個忙。那殺手進了宮，趁皇上臨幸一個宮女之時行刺，雖然沒有得逞，卻弄得皇上狼狽不堪，雷霆大怒。這事兒一路查到底，自然查到了喬生頭上，皇上下定決心，一定要斬草除根。
十爺在乾清宮把頭磕得鮮血長流，八爺九爺十四爺拉都拉不住，我實在心軟，又始終記得喬生一抬頭那顛倒眾生的摸樣，不忍心看一顆大好頭顱落地，就冒死在皇上麵前說了個情。誰知皇上盛怒之下，竟要將我也拉出去砍了，嚇得我三魂去了一半。幸好當時十爺知趣，在皇上麵前說，“隻要皇阿瑪肯收回成命，不殺秋童，兒臣決不再為喬生求半個字！”
皇上看十爺肯放棄，怒火就消了大半，加上八爺等人在旁開導，念及喬生祖上出過功臣，於黎民社稷有恩，就饒了喬生的性命，按照我的提議，把他編入宮中太監，排到浣衣局裏去了。
這幾年來喬生沒再做出過激的事情，皇宮中也就沒人再注意他，十爺怕給他惹麻煩，也隻偷偷摸摸去過幾次，顯得情深恩重的。
不過以我十爺的了解，他本身就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對誰都是一眼定乾坤，認準了的朋友能交心。所以對喬生的情感，未必是愛情，更多的應該是友情。隻因當時明朝傳下來的豢養孌童的風氣在北京城還沒有完全消失，所以他和喬生這種友情，被很多人誤認為愛情，十爺又是個灑脫懶得解釋的人，誤會自然就越來越深了。直到後來，喬生因他命運改變，他心裏很愧疚，才想盡法子補償他吧。
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難界定的，我的猜想未必準。
十爺軟磨硬泡地求我把喬生調走，我怎敢輕易答應？推辭了幾句，便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