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17年
9月28日康熙五十六年農曆
八月三日陰
反清組織清茶門死灰複燃,並氣勢洶洶卷土重來的事情,大大降低了皇上圍獵的興致,木蘭行圍的行程無言往後推,不僅如此,這三天來,他幾乎沒有合眼,不是在萬壑鬆風殿踱來踱去,就是在煙波致爽召見大臣,其中既有年老退休在家的老皇親,又有當朝弘股之臣,更有皇子皇孫,甚至包括廢太子的世子弘皙。
弘皙雖然是廢太子胤礽的兒子,卻沒有被父親牽連,深受康熙喜愛,常喚他到身邊詢問教導。他自己也很爭氣,文治武功不輸於他父親,皇上更常說他比胤礽更像當年的自己。他如今二十三歲,早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封貝勒銜。民間因此有些傳言,說皇上要學明朝的洪武皇帝,立孫不立子。
這種傳言在眾皇子激烈的爭鬥中頗有殺傷力,所以皇上不得不疏遠了弘皙。
今日連他也召見了,難道,皇上真的在對他所有的繼承人進行最後的篩選嗎?
難道,雍王爺在他心裏的地位就因為一個山東巡撫而動搖了嗎?
公元1717年
9月30日康熙五十六年農曆
八月五日陰
延遲了五天的行圍大軍終於開拔,我在禦輦陪皇上下棋,戰得昏天暗地,快到哈蘇台的時候,終於僥幸贏了一次。
皇上很滿意,說要好好打賞,問我要什麼。
我想著這幾天,居生走出了那個讓我顧慮重重,禁忌重重地地方,就在獅子園住著,離我咫尺,我卻沒有得空去見他,就算到了木蘭圍場,隻怕還得遙遙相望,所以大著膽子,要了三天假期。
皇上沉吟了一下,準了。我當時就恨不得能跳下車去後麵找居生一行人,李總管進來報,蒙古王爺蘇爾湛,哈桑克已經率人在前方二十裏迎候,皇上問道:“珠拉那小姑娘跟他阿媽一起來了沒?”
李總管笑道:“皇上忘了,珠拉前年就嫁人了。”
“哦!”皇上失神了片刻,又問道:“嫁到誰家了來著?”
“是科爾沁的額真台吉。”
皇上點了點頭,卻又失神了片刻。過了一會兒,神色一片滄桑自嘲,說道:“珠拉在朕身邊待了五年,朕竟想不起她長什麼樣子了。”
轉過頭來問我:“秋童,你有沒有快要忘記的人?”
我麼?我想了想,那些在我生命中留下痕跡的人,一張張鮮活的臉,甚至各種表情,都在我腦中深刻印記著,可這些都是因為我經常想啊。皇上日理萬機,哪有精力記住一個人的臉。
我想這樣安慰他,可他不等我說話,就擺擺手,吩咐李總管去了。
哈蘇台行宮越來越近了,撩起簾子已經可以看見蘇爾湛等人迎駕的旌旗飄飄,旌旗後麵十行十列軍人,排的整齊,氣勢壯闊,看得我熱血激動。皇上半躺在榻上,眯著眼睛說:“你看外麵景色多好,白天打獵,晚上圍著篝火喝酒吃肉,這日子得多自在。老十四啊,卻寧可跑到西藏去打仗!朕這個兒子,就是這麼急於表現自己!”
“十四爺……不是說,要給皇上打一隻雪貂做帽子的嗎?”我心裏咯噔一聲,突然變得空落落的。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到十四爺了,以前他的便箋雷打不動每天一送,現在杳無蹤影。我既無從得知他的狀況,也不敢去打聽,但多日前在八爺府門前,十爺問我的一句話,卻是清晰難忘。
他說,“如果你可以得償所願,但十四弟要為此付出很大代價,你還是會堅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