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個流血事件,皇上才稍稍冷靜下來,指著下麵跪著的一人大聲說:“張顯,去年十一月,你怎麼跟朕說的?嗯?清茶門孽眾跑到你們河南,被你們連根拔除,一個不留。當時你還給朕上折子,問朕,有個女叛賊剛生了孩子,孩子留還是不留,朕跟你說讓你養著,有沒有這回事?”
河南巡撫張顯不急不緩地抬起頭來,奏報道:“回皇上,確有此事。隻是,當時臣奏的是,蘭陽縣生員李雪晨及其子侄、學生以清茶門的名義聚徒惑眾,遠沒有這次濟南府事件嚴重。臣想,上任山東巡撫王大人剛被雍王爺斬殺,李大人走馬上任不足一月就遇此悍匪,驚懼惶恐乃人之常情。”
皇上越聽眉頭皺得越重,手撐在我的胳膊,抓得我冷汗直流。我心裏則想,官場傾軋真是chiluo而及時,前幾天河南總督保山東巡撫不成,這會兒河南巡撫就來給四爺潑髒水了。
張顯還沒完呢,看也不看皇上的表情,隻顧說:“相反,臣以為,李大人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及時上奏皇上,請皇上裁決,說明他對皇上忠貞不二,視君如父。試想,一個小孩子……”
“你閉嘴!”皇上極其失望地看著他腳下匍匐的這幫臣子,“視君如父,你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就把這四個字曲解成,朝廷大臣得像小孩一樣依賴皇帝?你們什麼都不管了,隻要朕給你們拿主意,叫朕護著你們,那朕還要你們幹什麼呢?國家還要你們幹什麼呢?”
張顯還是不急不躁,叩拜了一下,道:“臣知罪。臣等應該為皇上分憂。唯今之計,臣推舉道台王煦遷任山東通判。”
“那清茶門,誰來繳呢?”皇上冷笑,反倒平息了。
張顯大無畏地說:“臣,推舉雍王爺。”
我心裏真為他感到害怕,四年後,雍王爺執掌天下,估計他全家都沒好下場。
剩下幾位大臣,除了從蒙古來覲見聖駕的幾位,一致推舉雍王爺。
就連老謀深算的馬齊也說四爺是最佳人選,隻有張廷玉沉默不語。
皇上坐在禦座上沉默著,眼睛卻一刻不停地掃視著殿上所有人。
他此時在想什麼呢?是清茶門橫掃河南,猖獗山東?是隨著年齡漸大人見老,當年對他崇敬服帖的臣子們都開始選擇新的靠山,從而敢逆他這條老龍的鱗了?還是他最最能幹的四兒子偏偏不得人心,讓他原本堅定地選擇又動搖起來?
過了半晌,他還是對這幫臣子服軟了,他語氣溫和地說:“雍親王殺了人家的父母官,再去山東,朕怕兵民都不跟他合作啊。還是胤禩吧,他口碑好,做事朕也放心。李樹德原來還是他的學生吧?”
李樹德這時已經爬起來,看見有人替他流血以後,乖了不少,叩首道:“回皇上,臣拜過八爺的帖子。不過八爺沒接。”
皇上冷冷笑了下,道:“朕派八貝勒當這個剿匪欽差,你輔佐,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親熱親熱!”說完,也不待眾人反應,拂袖而去。
遠遠喊道:“張廷玉,你擬旨吧。”
張中堂如夢初醒,忙跪下,“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