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激靈,想趁機問一下方才密室中的間諜,打探一下皇上的口氣,想了想,還是作罷了。往常,都是皇上滔滔不絕地講給我聽,這次他分明就是擺好了架勢等我去問,我一旦問,就落入他陷阱裏,很可能不知不覺就給他套出話去。
這兩年,隨著我深入大清政治中心的內部,尤其是在皇上身邊當差之後,教會開始器重我,我之於教會,絕不再是單純的一個連接中國人和外國人的橋梁,就像十四爺當年曾說的,他們確實有幹涉中國內政的企圖,實現這個野心的第一步就是在朝廷中織一張關係網,而我就是他們的梭子。
交際對我來說,絕非難事,這兩年,我確實結交了不少官員,不過不是為了教會,而是為我自己。
這樣我就站在一個主動地位,而非被動地位,教會在一定程度上也算受製於我。
這些我是不能告訴皇上的,雖然這正是他叫我學習的東西。
我打定主意絕不開口,皇上麵無表情地看了我半晌之後,隻說:“今天你受驚了,回去休息吧,晚上不用過來伺候了。”
我回到住處便開始寫信,正寫著,李總管手下的小太監金良帶了旨意來了,我嚇了一跳,聽了旨才知道皇上賜了我一堆安神的藥品,然後陸陸續續進來十幾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捧著一個盤子,盤子裏盛著各色的補品。
皇上經常賞賜我東西,不過從沒有這次的規模,也沒有這次的排場。我坐在椅子上發呆,趙嬤嬤在旁邊點著東西,偏還給我添堵,在那歎息道:“賞未必是好事,罰未必是壞事。”
蘭合撿了一朵靈芝,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笑嘻嘻道:“讓我聞聞有沒有毒,皇上要是想罰咱們姑娘,應該不會在這些東西裏下毒吧?”
我發現,想透過皇上對我的態度來揣測他會怎樣處理教會,是不可能的。
那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信,還是要寫下去,南堂和東堂都該及時處理與梁知恩的關係,其他與梁知恩來往密切的官員也要通風打點。
寫完了信,叫了一個信得過的小太監派發出去,天色已經晚了。
這時侯,蘭合引著一個宮女邊說話邊走到我書房裏來,我抬頭一看,原來是宜妃娘娘身邊的丫頭星午。
星午提著一個食盒笑著叫了聲姑娘,我忙起身迎接,一邊說著:“姐姐怎麼得空來看我?”
她挑了挑眉,故作惶恐,“你還叫我姐姐!可別叫人聽了去,說我狂妄自大,不知道自己身份!”
我笑著認錯。她先把我打量了一番,摸了摸手,擔心道:“你沒事吧?”
我錯愕了一下,一臉茫然,蘭合衝她笑道:“你看我們姑娘這記性,好起來呢,再難的書都能過目不忘,差起來呢,剛剛吃沒吃過飯都能忘掉!她沒反應過來,整個行宮都知道她受驚了呢!”
她一開口我就反應過來,腦中不期然浮現出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胃中一陣翻湧,手心腳心都涼颼颼的,臉色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
星午拉著我的手,關切地問:“姑娘,要不要叫太醫。”
我奇怪,竟沒有一個人問我受了什麼驚,笑著擺擺手道:“沒有那麼嚴重,睡一覺就好了。”
她猶豫地看了我一會,似乎在躊躇要不要勸我。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敢多說什麼,隻是佐著我的手,說了些她知道的壓驚的法子,我聽得心不在焉,倒是蘭合認真地很,還不時地讓她重複。我快不耐煩的時候,星午恰好住了嘴,把食盒交給我說,這是她熬的黨參枸杞紅棗粥,可以補血安神。
我知道這是宜妃娘娘授意她這麼做,謝了她一番,轉身讓蘭合去把我新近收藏的一盒胭脂拿來。等蘭合拿來,我讓星午回去孝敬宜妃,“你告訴娘娘,保加利亞是全世界生產玫瑰最有名的地方,這盒玫瑰胭脂整個大清也隻有這一盒而已。”
星午歡天喜地地拿著胭脂回去領賞了。
可我知道,今晚隻怕沒個消停了。
也不知道是皇上的主意,還是十四爺怕我晚上跑了,攛掇後宮這些娘娘不斷派丫頭來看我。以至於,我原本打算趁夜親自去見見安東尼,也給耽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