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頁(1 / 2)

公元1717年

9月12日康熙五十六年農曆七月十八日晴

安東尼撂挑子了。

我真不敢相信這時候他居然跑去了雲南。

我披星戴月,顛簸了一整個晚上趕回京城,麵對的竟然是這麼幾個張皇失措,群龍無首的傳教士。

昨天,九門提督下令關了京城九門,忽然撒了一道網,開始逮捕傳教士,東堂大部分,南堂幾乎全部留守傳教士現在都已經在大牢裏,而在京傳教士的負責人安東尼竟然跑路了!!至於南堂主教,梁知恩調往俄國之後,新提拔上來的這個主教,分明就是安東尼的傀儡!被關在牢裏,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有的擔子一夜之間落到我肩上,看著牢裏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再想想密室裏那個慘不忍睹的同伴,我除了咬牙撐下來,實在沒有任何選擇。

今天大概是我所經曆過的最炎熱的一天了,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汗如雨下,揮灑不及的那一天。

去紫禁城查逮捕傳教士的公文,被告知公文還沒有下發。去理藩院找理刑清吏司的張大人,張大人也著急,可人還沒到他這兒,他也管不著。

我又挨個衙門問訪,最後才知道,管這事兒的人,竟然是久病不朝的八爺!

我和八爺私交甚少,因為他現在‘閉關修煉’,整日呆在家裏陪夫人,就連十四爺想見他一麵都不容易,更何況是我!

八爺不問世事,可大家都沒有忘了他,就在不久前,大學士李光地還對皇上賞,‘目下諸王貝,八王最賢’,皇上回了他一句:“朕看,八王最閑!”嚇得李光地一個字都沒敢再提。

皇上對這個兒子隻怕沒多少感情了。主要是八爺這個做兒子挨了皇帝老子幾句罵,那偉大的自尊心就受不了了,主動躲著皇上,稱病躲避皇差。一年前,皇上聽說八福晉也在家裏搞了個戲台,一家人自娛自樂好不熱鬧,顯然八爺的病不大礙了,於是讓八爺去江南籌款去安撫河南鬧事的乞丐幫,八爺愣說身體不好,給推了。

我當時覺得,八爺他如果不是誠心想把皇帝氣死,讓眾人推舉他直接登基,那這個人實在就太難纏了。他軟綿綿,溫吞吞,看是個受欺負的料,實則無形中把人逼到絕路——皇上就拿他沒辦法,既不能在他有病的時候苛待他,又不能阻止他民心所向!

所以我對八爺一直有點抵觸。但有一點,讓我很欣賞,那就是專情。

在這點上,後世絕對沒有誇大其詞,八爺對八福晉的好,是這個一夫多妻的年代很少見的,十四爺對他每個老婆都很好,可加起來也不及八爺對八福晉好,我見了為數不多次,就印象深刻了。我懷疑八福晉就是愣生生被八爺寵壞的,所以在一幫妯娌間橫行霸道,目中無人。

不管怎麼說,跟八爺打交道,我心裏有點沒底。

八爺並不在宮中,這時候的午門朝房熱得像蒸籠一樣,八爺那麼金貴的、柔弱的身子,是決不能在這樣的條件中受苦的。

我隻好去王府找他。

半路上,街中心猛地竄出來一匹高頭大馬,幹燥的路麵揚起一行輕塵,路邊上的人被嗆得掩麵低頭,我勒馬讓道,馬上那人卻忽然斜過身子一把撈在我腰上,我叫都沒來得及,人就轉移到了他的馬上,我一看這粗魯的架勢,不看臉就知道是誰,先踹了他一腳,緊接著提醒:“我的馬!”

十爺的嗓門和頭頂的太陽一樣冒著火,“丟不了!”

他一甩鞭子,馬飛奔出去,我一看不對,這不是去八爺府的路,反了呀!

我忙扯他的衣服,嚷嚷著我要去八爺府,讓他別發神經。他把我腦袋往下摁了摁,氣哼哼地說:“大熱天的,你崩鬧騰。我有話對你說,說完就放你去幹你的正事。”

說完,又嘲諷似地笑道:“你就整天有正事!爺就沒見你閑過!”

我著急著呢,很想到轉過頭去,奈何胳膊扭不過大腿,在他麵前,一切反抗都是小打小鬧。

我怎麼就是躲不過這個活閻王呢?

十爺帶我一路狂奔,直到嶽水酒樓前,停了下來,一下馬就從懷裏掏出個折扇來,猛扇,還叫小二趕緊準備冰盆,我看他擺好了要在這裏享受開來的架勢,氣得轉身就走,一看他那匹蒙古馬又有點打怵。

“你渾身都叫汗濕透了,往哪裏跑呢?”他一把拉我回來,我甩甩手氣到:“別拉拉扯扯的,我煩你這套。”

“你今兒吃火藥了?就你這□□嘴,還敢去見八哥?”他掐著我的胳膊把我拽進酒樓裏去,大折扇在我身邊用力扇著。自他坑我以後,我們的交流方式多少有點暴力,主要是我巴不得離他八百裏遠,而他認為我歧視他。

七八盆冰擺在身邊,確實解暑,在雅間做了一會兒,喝了一杯冰茶,我火氣慢慢降下來,看著給我打扇的十爺,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找八爺?”

他哼了一聲,很鄙視我的樣子,急扇幾下,道:“你一進京,我就知道,你必定要去找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