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嘿嘿一笑,回頭看了看蘭合不在,玩笑道:“十三爺要是喜歡,我替十三爺拉個紅線如何?我聽說十三福晉最賢惠不妒,十三爺府上美人濟濟,相處融洽,多一個不多,正好錦上添花。”
十三笑:“一男一女是愛情,一男兩女是濫情,一男多女是無情,這是你說的吧?你既然崇尚一夫一妻,討厭男人納妾娶小老婆,怎麼還巴巴把身邊的丫頭送給我做妾?”
我愕然,一口沙冰在嘴裏忘了嚼,慢慢融化。我記得很清楚,類似的話,隻一次,我無意對十四爺說過,從未在別人麵前提及。
我是不認同三妻四妾,可那是這個時代的社會特征,我無力去改變,而且,跟我無關的男人娶幾個老婆,或者別的女人願不願意嫁給有家室的男人都跟我沒有關係啊,我犯不著去管閑事。所以,這兩年來,我身邊不管誰娶誰嫁,我從沒憤青過,五爺納妾我還樂嗬嗬地送禮。
沒想到,即便表現這麼淡定,曾經那句‘反社會’的話,還是傳到了十三爺耳朵裏。
十四爺還真是個大嘴巴。沒見他和十三爺關係多好,都能說給他聽,那八爺,九爺,十爺之流知道的豈不是更多?
十三爺吃相非常優雅,皇家風範在他身上得到完美體現,有時候我覺得這種無時不在的優雅有些假,那細節的講究也無人能比,但他種種作為又說明他的確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不是作出來的。
“你這一句話不大受女人歡迎,她們都說你野心太大,將來一準難嫁。”
我暗罵十四爺大嘴巴,害我成了眾矢之的。
十三長舌上了癮,又說:“隻有八嫂跟她們不一樣,每次聽到別人說你的不是,就要回護你兩句。”
我心道那是必須的,八福晉獨占八爺,落下個妒婦的名聲,現在有我給她當墊背的,她就以為我跟她一個陣營的了。
每當談起女人間的是非論斷,我總不喜歡。窩在一個小院裏,同別人勾心鬥角,或者在男人麵前濃妝豔抹,角逐勝負,都不是我感興趣的事情。她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寧願在風口浪尖被風吹浪打,也不願意退居幕後,相夫教子。
除非,除非,居生他還俗回家,叫我同往……
念及此,忽然想起前天收到他的信,信裏說他已經應了雍王爺的邀請,八月即來承德,隨雍王爺參加木蘭圍獵,我心裏一陣壓抑不住地興奮。
這兩年在我和四爺的共同努力,以及他家人的逼迫下,他已經好多次走出寺院,參與到社會生活中來。比如兩年前修繕獅子園時就曾同工匠們吃住在一起,整整半年。還有去年河南饑荒他和我們一起去救濟災民,猶記得寒風中不得不飲酒取暖時,他那排斥糾結的表情,可最後他到底還是喝了!四爺下江南辦差的時候,也曾帶他同去,同行者還有一個叫胡爽的官員,滿肚子花花腸子,在北京時就拈花惹草,調戲寡婦什麼缺德幹什麼,口碑很差,一路上不知給他灌輸了多少垃圾思想,結果他回北京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都變了,躲了我很久……
現在他願意放下這一層芥蒂,跟著四爺來承德圍獵,直麵殺戮,證明他在下決心掙脫還俗的束縛,試著去接受這個他從前認為充滿汙穢的塵世!
我盼了兩年半,雲開見日的那一天似乎不遠了……
真想立刻見到他。
閉上眼,他的音容笑貌在腦海裏栩栩如生。講經時神聖的樣子,建模時神采飛揚的樣子,布施時悲憫的樣子,被家人逼急了倔強不肯低頭的樣子,被女施主看多了又羞又惱的樣子,不小心碰碰到我的身體時窘迫的樣子……太多太多對於他來說隻是一瞬間的畫麵,卻鐫刻我心!想起他我才有種難以言語的歸屬感,仿佛我原本就該是這個時代的人;想起他,我又會忘記整個世界,所有的情緒都隻為他牽動。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強烈的情感,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沒有隨著我的際遇沉浮飄搖,反而日益堅定,並且發酵升華到了一個無法控製的程度。我忍不住在心裏默念他的名字,居生,居生,居生……
說不盡的相思啊,一日即是秋。
“哎,何必懊惱,女人嘛,頭發長了,見識就短,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豁達一點!”十三爺以為我傷心氣惱呢,站起來揉了揉我的短發,口氣輕鬆地安慰。
我還沒搭腔呢,他自己倒愁上了:“說到頭發長見識短呢,你這頭小黃毛怎麼到現在也沒生出一寸兩寸來?別是得了什麼怪病,讓太醫瞧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