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你看這滿大街的女人,可有一個像你這般?”

“我怎麼了?”

“你,說好聽點,特立獨行,舉世無雙,說難聽點,爭強好勝,不男不女……”正調侃著我,忽然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撈起一盞白帽方燈,念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嗯,好字!”

辛棄疾如果還活著,鐵定要被他氣死了,一首《青玉案》從頭念道尾,誇得竟然是字!

不過能被他這樣自命不凡的人誇,那字一定差不了。我向來不甚在乎別人對我的評價,也就懶得追究他方才那番胡言亂扯,走近去看那白帽方燈。

上麵題一首《青玉案》,玲瓏小字,確是絕頂飄逸的,透過燈籠頂端的開口,還散發出幽幽的墨香來,仿佛裏麵燃燒的不是蠟燭,而是墨!真是把素雅這兩個字賣弄到極點了!

“兩位爺,要買燈籠嗎?”我才剛走過去,賣家眼尖地過來照顧生意,一個‘爺’字讓我半天沒意識到人家在跟我說話。於是理也沒理他,自顧自地看燈,十爺也當他不存在,他尷尬地笑了兩聲,繼續推銷:“這些燈籠都是當場畫了當場賣的,如果兩位爺對這些都不滿意,我們家的夥計喬生還能給爺畫出任何想要的圖案和詩詞來。”

“哦?”我來了興趣,回身問道:“真的什麼都能畫?”

他詭異地笑,湊近了些,低聲在我耳邊道:“小爺想要春宮圖的,就得加銀子。”

我臉一紅,耳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一把將他推開,假笑道:“您真熱情。”說完,趕緊貼到十爺身邊,小聲道:“咱們走吧,這老板不正經。”

十爺卻拉住我,“別忙走,你看!”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一排排白色燈籠後看去。昏暗的光線中有一張桌子,一個青年正伏案作畫。我疑惑得看著十爺,有什麼可看啊?

老板笑嗬嗬地解釋道:“那是我們家喬生在畫燈籠。二位爺想要什麼圖畫,隻要過去跟他說一聲即可。不過喬生是個啞巴,還請二位爺多多包涵。”

我點點頭,跟著十爺朝那邊走去。喬生穿著普通,兩手凍得通紅,然而一隻毛筆在他手中行運如龍,轉瞬間一個展翅翔雲的大鵬便躍然紙上。他一筆也不多添,立刻撤下這張絹,換上一張新的,接著運筆如風,又是順乎間,一片青山翠竹又出現,他略點兩下,山中悠然多了行人二三。

驚豔無雙!!

我在心裏感歎,十爺也淡淡點評道:“是個角色。”

“你會畫人嗎?能不能在燈籠上畫一個我?”我興奮地摩拳擦掌,順便理了理發型和唇上的兩撇胡子,低著頭的喬生卻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是不願意畫,還是不會畫。

“相由心生,心隨念動,念隨時遷。此時之爾非彼時之爾,待他時再看此時麵容,自己也未必認得,即便畫了又有何用?”一張紙遞過來,上麵是喬生逸灑的字。

我眨眨眼,看著這些話,有些不知所措。起初以為此人是個藝術家,原來是個哲學家啊。我這個俗人,是不是又侮辱了人家的職業了?

由此,我對首都北京的敬仰之情又增加了幾分,真是人才遍地啊!

“二位爺,可有中意的了?”老板似乎很不放心我們,推了那邊的生意,過來照顧我們這邊。

十爺笑著點點頭,老板笑逐顏開,悄悄鬆了一口氣,十爺一隻高貴的手指著喬生,卻道:“你這個夥計多少錢賣?”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老板的笑容整個僵在臉上,而喬生卻似沒有聽見,巋然不動,依舊筆下有神。

過了會兒,老板討好地說:“爺,喬生是小的的親侄兒,雖然不是什麼金貴的少爺公子,卻是正經人家的男孩兒,不做那種買賣的。”

撲哧,我忍不住笑出來,沒敢看十爺,不過能想象出他那肅殺的寒冰臉。

真好笑,人家以為十爺看上了喬生,要收了做男寵呢!

這也不奇怪,此時的大清朝不是女色時代,而是貨真價實的男色時代。有錢人豢養男寵自古皆有,不算奇怪,但清朝同別的朝代不同的地方,卻是相公堂子遍布全國!大清禁娼,青樓封禁,窯子不夠檔次,於是男人們多餘的精力隻能發泄在‘相公’身上。不知道‘相公’同從前的名妓比起來怎麼樣,但男人嫖男人的規格比嫖妓高多了!在正式成為某個相公的恩客之前,不僅要擺足排場,宴請有頭有臉的朋友(這不就是給名分嘛!),還要給足鴇媽銀錢,有時候,如果哪個‘相公’是個風雅之人,賓客還要吟詩作賦附庸一番,才能最後爬上相公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