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道:“蒙古馬本來就高大,這匹更是皇上禦賜的寶馬,當然是其中翹楚!”說完,扯了扯韁繩,喝了一聲,馬得了主人的命令,立刻撒歡地跑起來,十爺的四個護衛跟在我們身後,馬蹄聲整齊響亮,無比悅耳。其中卻摻雜著車軲轆狂奔的雜音,烏爾臣駕著馬車也在後麵。
車軲轆碌碌作響,十爺回頭道:“烏爾臣,你且回府告訴你主子,晚些時候,爺自會親自送她回去。”
烏爾臣飛身跳下來,在我們麵前單膝跪下,十爺一驚,急忙拉韁繩,馬頭急轉,眼珠子被勒得往外翻,嘴裏發出嘶鳴慘叫,十爺大吼道:“該死的奴才,不要命了嗎?”
烏爾臣鏗鏘道:“十爺明鑒,奴才奉主子之命保護秋姑娘,片刻不得遠離。請十爺允許,奴才先把秋姑娘送回貝勒府!”
十爺暴怒:“少囉嗦,別忘了你還是爺的手下敗將,有爺在,會比你差?趕緊滾!”
烏爾臣固執不動,擋在馬前,大有寧可被馬蹄踏過,也絕不妥協的架勢。我心裏才明白,原來這個車夫不僅僅是個車夫,他還是個保鏢啊!或許還是個看守呢!
十爺冷笑著,就要促馬前行,我忙說道:“烏爾臣,你放心回去吧,回府之後,我會去跟十四貝勒解釋的。”
烏爾臣仍舊不動.
“跟你老子蘇努一個牛脾氣!”十爺無奈地哼了一聲,拽了拽韁繩,直接繞過他,疾馳而去。
我倒是吃了一驚。原來烏爾臣是蘇努貝勒的兒子,蘇努是□□哈赤長子褚英的直係後代,那麼烏爾臣就是根正苗紅的皇族後裔了,怎麼會淪落到給我當車夫的地步?
我在狹窄的馬鞍上根本坐不住,被顛簸地五髒六腑都跟著跳動,十爺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握著韁繩,縱馬狂奔。急速的風吹拂著我的頭發,遮住了我的雙眼,整個北京城的燈光從眼角的縫隙中滑過,似流光似星辰,絢麗的煙花不時竄升到九霄雲中,單調的湛藍天空開出美麗的花朵。
今夜是如此的美。
十爺的身子緊緊貼著我,一股屬於草原的味道在我身邊縈繞,恍惚間,我仿佛成了一隻在草原上飛翔的鳥兒,情不自禁地放開手,張開雙臂,迎著天空中皎如銀盤的月亮,開懷大笑。
“喲,這次不哭爹喊娘了?”十爺在我身後大聲笑著調侃。
我隻來得及欣賞良辰美景,哪有功夫還嘴吵架?
周圍的燈漸漸多起來,夜色被稀釋,喧嘩聲鼓樂聲漸進,我抬頭看去,添安門(敏感詞彙,大家懂就成了)城樓上的四個大紅燈籠已經清晰可見了!而那下麵,則是一片仙境似的燈海!!
“這是長安街嗎?”我忍不住大發感慨,眼看前麵的繁華熱鬧,比起現代某些重大節慶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令人瞠目。
或許全中國最美的燈都集中到了這裏,或許全北京的人都集中到了這裏,以至於寬闊的長安街人山人海。
十爺卻一本正經地說:“這是碧海瑤池,王母娘娘的蟠桃會。”
我愣了一下,撲哧笑出來。
從添安門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燈市綿延十幾裏,就像一條發光的長龍臥在紫微星下,同天上的月亮遙遙相對一樣,若能從高空往下看,必定美極了。
添安門是整個歡慶的高朝部分,當中有一個圓形的戲台,台下圍著數盞直徑兩米多的超級大紅燈籠,幾個美人或抱琵琶,或擁柳琴,坐在戲台上高歌,歌曰:願春光,年年好,三五迢迢。不夜城,燈月交,奉宸歡,暮暮朝朝。
我一邊跟著輕聲哼唱,一麵目不暇接地看著掛滿長安街兩旁令人眼花繚亂的燈籠和一撮撮精彩紛呈的演藝攤子。兩個護衛在前麵給我們開路,十爺則在我身側,時不時低下頭來,侃我兩句。
燈謎會很熱鬧,人群泱泱,聲音鼎沸。在燈光晦澀的地方,有兩個做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氣質出眾,舉止風流,引起了我的注目。其中一個手執一盞八角綢燈,另一個手執折扇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兩人相視一笑,凝視片刻,在燈籠上擱下銀子,沒入人流。
真奇怪。燈謎會的規則是,猜中了燈上的謎不僅可以將燈帶走,還有額外的賞銀,這兩個人怎麼不僅沒拿走燈籠,還留下了銀子啊?
我好奇地走過去,有人收了上麵的銀子,正要把這燈再掛起來,十爺伸手撈了回來,遞到我手裏。
我道了聲謝,低頭看燈,看外表並不出奇,燈罩上畫著湖光山色楊柳堤,配幾行詩,詩曰:天鵝湖邊鳥飛絕,白天相約解相思,唯忘隻得我關心,雙點齊把國玉移,無奈如何人歸去,寶玉不見於穀外,雙思隻在內心旁,單身貴族爾相連。
呀,這莫非是……‘我心中隻可容納你’的意思?
那兩個男子很曖昧啊……
“果然。”十爺興趣缺缺地抱著膀子走開了。聽這話,他肯定知道謎底,也知道那兩個男子之間的秘密,不過如此平淡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或許是見多不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