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地笑道：“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雖然現在懂您的人少了點，但真理就是真金，是經得起火煉的。或許幾百年後，那些對您不公平的評價已經被不攻自破，但真實的評價卻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可。”說著噗通跪下，借著這個動作，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他的手還真是涼啊！
“幾百年後……”他若有所思地叨念著，看我的目光更加深邃。
“四爺救了奴才兩次，奴才不知何以為報，這些日子反反複複地想怎麼報答四爺，跟著四爺參禪之後領悟，四爺是佛爺善心，救人隻為積德，不求回報，所以也不敢妄說什麼做牛做馬來世回報，但謝謝四爺還是應該的。”我急忙岔開話題，說著就要叩頭。
“來世這兩個字太飄渺了，你說了，我也不會領情。”他俯身將我扶起來，臉上激動的紅暈已經淡去，眉宇間卻還是笑意不減，其實所謂的麵冷心熱，都是我道聽途說，從他人的描述中得知的，我自己還沒有深刻的體會。不笑的時候，他確實很嚴肅，但相處這幾日，我對那嚴肅的表情也有了免疫了。
“每日給我磕頭的人不少，我也不稀罕你這兩個。你也別給我扣上佛爺的帽子，佛爺是不吃不喝不惱不喜的泥塑，而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救了你，當然還是圖個回報的。”他站在一株臘梅下，眉眼映著豔紅的花朵，似笑非笑地掠了我一眼，撩開樹枝，兀自朝前走去。
我在他身後，神經卻是一緊，心中也五味陳雜。我最怕的就是他說的這句話啊！此前在除夕宮宴後，他把我送出宮，讓我免去了無妄之災，我就該謝他，可我沒有，因為我想假裝不知道，假裝不欠他的。
可現在我又欠了他，我看他自說慈悲，就想先給他扣個高帽子，免得日後還得還他一條命，誰知他竟親口說要回報！剛才還以佛爺自居，這話虧他說得出口！
我跟上去，嬉皮笑臉道：“是，奴才明白了，下次四爺也有看不懂的外文書，奴才就是十天十夜不睡覺也得給您翻譯出來！”
他側身看著我，盯得我渾身發毛，他卻緊接著笑出來，點了點頭，說：“你很聰明。上次在大街上跟老十爭鬥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毛孩子，現在才過去不到一個月，已經學會用心機了。”
我被他說得臉皮子發燒，心虛地低下頭去，原來我和十爺那場鬧劇，真是人盡皆知了！他這是明褒暗貶吧？也是，我那點小心思，他怎麼可能看不穿！
他稍稍俯身，盯著我很正經地說：“勤於思考是好事，但你也不要總想那麼多，要不然頭發長得慢！”
我緊張的心情立刻又鬆懈下去，無奈地揉了揉腦袋上細碎的頭發，長長呼出一口氣。
四爺展顏而笑，居高臨下看著我，說道：“用腦子太多了，頭發真的就不長了，你別不信！”
我點頭笑道：“我信，聰明絕頂嘛！聰明的人就因為想太多，所以都絕頂了！”
他笑道：“這話你可以多跟寺裏的小沙彌說說，他們都是光頭！”
我看了看他那鋥光發亮的腦門，笑著不語。
四爺伸手刮了刮鼻梁，盯了我一會兒，道：“你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的時候，要低下頭，別叫別人看到你的眼睛。”
我詫異道：“為什麼啊？”
他笑道：“你這眼睛是什麼都藏不住的！”
我臉都垮了，故作誇張地哀歎道：“我還以為自己很高深莫測呢，沒想到攥個拳頭，睜著眼睛，就什麼都叫人看穿了。”
“也沒有必要妄自菲薄，年紀輕輕故作深沉反倒落了裝腔作勢的下乘，年輕人最重要的就是踏實務實，勤奮刻苦，你都做到了，何必再畫蛇添足聰明反被聰明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