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氣衝衝地盯著牆壁,心想若能趁此機會離開貝勒府倒是個好事!
十四爺也低著頭不說話,屋子裏一片死氣沉沉的安靜,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端起藥來,咕咚咕咚,仰頭飲盡,我驚訝地看著他,他一抹嘴,大聲道:“你看著,好好看著,看看藥裏有什麼作料!!”
我怔住,他兩頰都氣紅了,眼睛瞪得滾圓滾圓的,我一見他這樣就氣不起來了,有些內疚,卻不能不為自己的安危擔心,擰著脖子說道:“這次沒有,下次呢?下次會有什麼花樣,我都想象不到!我更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為什麼要殺我!這一次沒有得逞,肯定會有下次,下次或許又是一匹瘋馬,或許是一盆花從天而降,或許是失足落水……十四爺,您能挨個兒試嗎?是藥三分毒,你這麼著,又是何苦呢?”
“你!”他氣的雙目通紅,在屋裏快速的踱來踱去,指著我罵道:“狼養久了還通人性,你這顆心怎麼就暖不熱?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對你也算盡心盡力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這麼一說,我就更偃旗息鼓了,一點氣焰都沒了,蔫蔫地聳拉下腦袋。這月餘以來,十四爺確實沒把我當奴才,跟我熟絡起來之後,甚至沒把我當外人,這不光我能感受到,別人也能看在眼裏,這大大促進了他和教會之間的相互信任,為將來雙方互惠打下基礎,但,我們之間的親密接觸,卻為貝勒府內帷女眷們所厭惡。當然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她們也都知道我是貝勒府的賓客,不是一般的奴才,不是想打就能打,想殺就能殺的,尤其是完顏氏,她的種種作為都說明她是明事理的,就算刁鑽刻薄了些,也不會在大事上出岔子。想到這層,我噌地一聲從床上彈起來,跳下去疾走到他麵前,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十四爺,我隻問你一句,昨天的事情,跟內帷沒有關係是不是?”
“你你你……你怎麼起來了!”他驚得連連退了兩步,見我不依不撓地盯著他,眼神躲了躲,低頭想了想,才說道:“你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你長進了!這事不是我的人做的,但巧盼和何言又確實是我府上的奴才,所以說家賊難防,以後還得更小心。”
我愣了愣,愕然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外麵會有人想殺我?是因為激進分子看不慣我這個中國傳教士,還是因為其他阿哥黨想切斷十四和教會之間的橋梁?
他說道:“這你就別問了,你隻要知道,我們這些皇子阿哥們也都是伴著這些驚馬、落水的‘意外’長大的,該怎麼處理,怎麼防範,爺比你清楚,你就當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該幹什麼幹什麼!”
他話音才落,四爺和一個和尚推門而入,見我倆站在屋子中央對峙,不由一愣,道:“這是幹什麼?”
“四哥。”十四爺叫了一聲跟著行禮,隻聽四爺那渾厚利落的聲音道:“咱們兄弟兩個在外頭沒有那麼些禮,你就免了吧。”
我跟著行禮請安,四爺走過來,訝然道:“你怎麼起來了,傷不礙了嗎?”
“謝四爺掛懷,奴才……嗯,奇怪,居然一點兒都不疼了!”想起昨天令人神智不清的疼痛,我不禁抬手摸了摸胸口,奇怪的是,今天竟然沒有任何痛感,倒真應了十四爺方才的那句話,昨天的事兒就像沒發生過一樣,不知道這廣源寺的方丈給我用了什麼神藥!我抬頭看著四爺,不經意看到他身後那個身穿金縷袈裟的和尚也在看著我,不禁一愣,竟然是他!這些日子以來,在我心裏影影綽綽揮之不去的人!
他的樣子依舊是初見的時候那般清冷淡漠,給我一種堪破紅塵,不食人間煙火的飄渺感,我不由地發癡,卻是越沉迷,越覺得自己心思齷齪,不可告人,就像幹了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似的,心虛氣短。
四爺回身瞟了瞟,又轉頭來對十四爺道:“怎麼一天的功夫,她就活蹦亂跳的了?”
十四爺皺眉道:“我也不明白。”
四爺回身道:“居生,昨天把人送過來的時候,你在講經沒有見她,今天你能看出來她受過傷嗎?”
居生遠遠站著,對我拘了個佛禮,我也收起心思,正正經經地雙手合十回了個禮。他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扭過頭去,對四爺說道:“看不出。”
四爺對我打量了一番,自語道:“麵色紅潤,神氣正常,我看也不像剛從鬼門關回來的。”接著對門外喊道:“剛果爾!”
剛果爾?我心中一驚,這不是我第一天來廣源寺的時候,惠勤小和尚說的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勇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