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不經意看到八爺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疑惑，不由詫異地頓了頓，四爺猛地轉過臉來，把我驚醒，我低下頭去恭聲道：“王爺嚴重了！”這樣說了，又不能不說出個理由來，我心中的疑問，自然不敢說，我想了想，笑道：“我隻是想，既然王爺需要的是翻譯，我今個兒大可穿男裝來赴宴，那麼著，十四爺說不定可以不必無辜受此磨難了。”九爺恰恰正在打趣十四爺，不知說了什麼，十四滿麵通紅，窘迫得咬牙切齒。
幾位爺聞言都轉頭去看十四爺，見了十四爺的模樣，都啞然失笑，四爺搖搖頭，對身邊的八爺說道：“八弟，你看秋童都為十四弟求情了，何不賣個麵子，老九可一向最聽你的。”
“四哥這話不是折煞弟弟麼，這裏三哥四哥五哥七哥都是兄長，誰說一句話，九弟都得乖乖聽著。”八爺不動聲色給四爺碰了個軟釘子，四爺嗬嗬笑著，恍若不覺。
八爺既然不管，五爺是九爺的同胞哥哥，教訓弟弟責無旁貸，當下開口訓斥老九，可五爺語氣太過溫和，用詞也很柔和，好像生怕傷及老九的自尊心似的，老九又是個皮糙肉厚的，根本沒當回事呢。正說著，玉兒推門而入，作福之後，問三爺道：“王爺，八福晉要在八爺身邊加個位子坐，您看使得不？”
三爺拉下臉來，皺著眉對八爺道：“老八，帖子上不是說了，不許帶福晉，怎麼你媳婦兒又跟來了？”
十爺突然插嘴道：“三哥，這你可怨不得八哥！八哥身子不好，能來赴宴就不錯了，八嫂放心不下，這段日子一直時時跟著。這次說是隻咱們兄弟幾個聚一聚，可你既然請了秋童，憑什麼不讓八嫂入座？”
三爺被這話一堵，臉色有點綠，卻拿語氣很衝，態度很蠻的十爺沒辦法，看看八爺，八爺竟沒有說話，看來是不打算管他媳婦兒了的。
眼看三爺頭頂就要冒煙兒了，五爺趕緊勸道：“三哥，老八媳婦兒既然來了，又不是外人，就讓她進來坐吧！再給三嫂也加個座兒，上次三嫂過壽，正好皇阿瑪身體欠安，咱們也沒給三嫂大辦，正好趁這次機會給三嫂賠禮！”
“既然……”三爺就坡下驢，兩個字才說完，八福晉突然推門而入，笑道：“喲，叔叔們都坐好了，好幾年沒聚得這麼齊了，今兒這場麵倒是難得。咦，四哥，十三弟怎麼沒來？”
她一麵說著，一麵進來走到八爺身邊，八爺身邊的位子原本坐了七爺和四爺，七爺行動不便，四爺主動站起來，給八福晉讓座，八福晉竟也不客氣，甜甜地叫了聲四哥就坐下了。四爺轉了個圈在十四爺身邊坐下來，九爺氣得直瞪眼。
“胤祥年前出京辦事，現在還沒回呢！”四爺邊說邊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把九爺身邊的空位給占了。席間還有一個空位，我要坐，隻能坐在四爺和十爺之間。
“秋官也坐吧，今個兒這席上，沒有主子奴才，隻有兄弟和朋友！”三爺麵色不渝，大聲招呼我，又對玉兒擺了擺手，沒提讓三福晉上座的事兒。三爺學冠鴻儒，中華文化深入其心，女人三從四德、溫順知禮自古便是傳統要求，八福晉這樣個性鮮明，尖刻強勢的女子，他肯定看不順眼。而八爺積威甚厚，他這個編書王爺也不敢奈何！
我留意的卻是他話裏的‘朋友’二字，若我是和三爺把酒言歡，談古論今的知己好友，他這樣做，我肯定覺得他待人誠心懇切，心裏頭暖意洋洋，可我不過是一介布衣，在今天之前同三爺沒有半句話的來往，這麼抬舉我，就叫我心裏發寒了。
可無論心裏怎麼想，也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我一邊稱不敢，一邊在四爺身邊坐下來。
可一坐下，又是一樁煩心事兒！一靠近雍王爺就覺得有股子壓力滅頂而來！逃又逃不掉，我隻好趁坐下的空擋兒，把椅子朝十爺挪了挪。
菜肴流水一般往宴席上送，一個旗裝女子在四爺身邊站著布菜，四爺不得不朝我這邊傾斜著身子。他的氣息一靠近，我就覺得血液流的過快了，情不自禁攥著手，連吸氣呼氣也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他。
“你很緊張？”四爺突然轉過頭來。
我不由自主地提了口氣，下意識地搖頭。總覺得他的笑，隨時都會掩去，而一旦不笑，這稱得上精致的五官組合出來的一張臉，就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不怒自威。這個表情和他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是一脈相承的，怪不得康熙要讓他去查戶部虧空、清理刑部錯案。
“那你攥著手做什麼？”他又笑開了，鋒利薄削的眼角疊起一道道笑紋，那種嚴苛的氣勢立刻鬆懈了下來。目光瞟向我放在膝蓋上的兩手。
我立刻展開雙拳，不自在地在身前晃了晃，訕笑道：“習慣，嗬嗬，習慣。”
“她的壞習慣可不少，四哥千萬別驚訝。”十爺雙手枕在腦後，往椅背上一倚，在旁涼涼的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