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爺手腳迅速地把我放在一個拖床裏,霸氣(抑或者,稱為痞氣更恰當些吧。)十足地笑道:“坐好了,今個兒,爺叫這幫藩人知道什麼是大清爺們兒!”說完,繩子搭在肩膀,老牛似的拉著拖床,噌地一聲,躥了出去!
我被這速度帶的脖子往後一仰,一口驚叫卡在了嗓子口。心裏想著,完了,我和十爺這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秋!”身後一連串的叫聲迅速被風聲淹沒。
狂風灌耳,撲麵而來,我隻覺耳鼓被棒槌敲打,轟隆隆如雷貫耳,麵皮被風往四麵八方扯得生疼,眼皮子本能地閉著保護著脆弱的眼球,嘴巴一張開,肚子裏就灌滿了冰涼,拖床底下鋼條摩擦冰麵的聲音令我泛起雞皮疙瘩……
一段時間之後,速度還是隻增不減,十爺就算是大力士也該累了吧?或許,他早就甩手不幹了,隻是冰麵阻力小,我和拖床正做勻速直線運動……那麼,最後我和拖床會運動到哪裏?
想到這個可能,我猛然睜開了眼睛,卻見十爺寶藍色的身影像一顆流星劃過夜空一般流暢迅速,兩側正有影子嗖地一聲滑過,速度快得我連拖床上坐的是男人女人都沒看清楚,而周圍所有的景物在我眼裏都模糊扭曲,乍一看,頭暈眼花。
“十爺,我頭暈,求你停下來吧!”我緊緊攥著扶手,衝著十爺的背影大喊。
前麵的十爺哈哈大笑,爽朗的聲音隨風吹到後麵來:“你強嘴的膽子呢?爺還沒用刑呢,你就開始求饒了麼?”
我恨得牙癢癢,隻得閉上眼睛,打定主意,寧可眼不見心不煩,也不能再向這樣的人求饒!
拖床忽然急轉彎,強大的向心阻力差點把我甩出去,我倒吸一口涼氣,反射性地就要大叫,想起十爺得意的樣子,又猛地合上下巴,緊緊抱著扶手,十爺大笑幾聲,又突然往另個方向轉去,冰麵上擦出一片冰花來,撲簌簌落在我的脖子裏,涼的我打了一連串哆嗦,脖子裏的冰花還沒化完,對麵忽然衝過來一個拖床,拉拖床的那個人慌了手腳,啊啊地尖叫起來,我再也控製不住,也跟著尖叫起來。
十爺笑得更歡了。鬥智鬥勇,我或可奉陪,鬥力氣鬥狠,我絕對是輸家。
眼看就要撞到一起,我絕望地蒙上了雙眼,千鈞一發之際,卻覺得拖床硬生生地轉了個角度,緊接著床尾受到猛烈的撞擊,我死死扒著,拖床狠狠地巔了幾巔,好歹沒有掉下去。後麵卻傳來一連串慘叫聲,那個拖床,翻了。
十爺吐著白氣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看到人家翻車,樂得高聲喊叫,那高興的樣子,就像非洲土著獵到了一隻豹子一樣!
這個瘋子!
我正慶幸躲過一劫,心想十爺也該累了,玩夠了吧?他卻嗷地一聲,又朝前衝去。前麵拖床漸漸稀少,冰麵越來越開闊,他越發像撒了歡的狗,脫了韁的馬,無拘無束起來。
氣得我破口大罵:“愛新覺羅胤誐,你個神經病瘋子!”
十爺毫不在乎地往前跑,我也就毫無顧忌地一路罵。把從一次見麵到現在所積累的怨氣一次性爆發出來,有的沒的,主觀的客觀的評價,統統大叫著宣泄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四周再無人影,到處是荒涼茅草,我罵地口幹舌燥,有氣無力了,冰麵上突兀地突出一塊木樁來,十爺腳下一打艮,拉繩甩手而出,我和拖床就被他瀟灑地甩了出去,呈拋物線狀朝岸邊撞去。
“啊!”拖床衝進岸邊的凍土裏,把我巔了出來,噗通一聲落到地上,我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破胸而出了!
“喂!”十爺三步跳竄過來,挖土機似的把我從茅草裏撈起來,一隻大手在我臉上擦來擦去,急急地喚道:“你沒事吧?!”
嘴裏一片濃濃的血腥,我真恨不得張口把那口血吐到他臉上,卻疼得渾身乏力。
“你別動,讓爺檢查一下骨頭有沒有斷!”他一手把我緊緊抱住,一手從頭到腳捏骨。
骨頭肯定是沒有斷,但皮膚肯定擦破了不少,而且這猛烈的一撞擊,五髒六腑錯位的感覺讓我想吐又吐不出,真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隻有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還好,骨頭沒事!”十爺長長籲了口氣,低頭看我涕淚滿麵,愣了愣,別過頭去,帶著幾分不知所措道:“你看你,爺就跟你玩玩,又沒傷到骨頭,你哭什麼啊。”
“誰想跟你玩啊,你堂堂一個郡王,一個皇子,跟我一個小老百姓較勁?!”我推了他一把,踉踉蹌蹌站起來,離得遠遠的。
十爺別別扭扭地轉頭看了我一眼,走過來抬起袖子在我臉上胡亂地抹:“爺就想看看,中和殿上端莊高雅的女翻譯,玩瘋了的樣子,驚恐失措的樣子。”說著,就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