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搖光篇 (2)(2 / 3)

這時候門簾一響,鑽進來個孩子,手裏拿了封信,喊了聲伍老板,這是我奶奶叫送來的。轉身又縮了回去。

地虎接過信,說,師傅,這信可是撕開了的。

伍寶說,沒事,每次黑皮兒子送來的信,都是撕開的。反正我侄子知道我螞蟻尿尿,識(濕)不深,隻寫些問侯話,沒有秘密。

金大堤要過信看了看,說這是違法的,她王玉娥沒有私拆別人信件的權力,你可以告她。

伍寶不理他,掏出來一看,侄子果真隻寫了一小段。他不看信,而看隨信而來的照片。侄子生了兒子,照片是孩子的。伍寶認真看,說我還擔心他們會生個黑孩子,你們看,這孩子照樣是黃種人。三人再看,除了孩子眼圈有點發烏,這個裸照,跟村裏兒童差不多,還蠻漂亮的。

伍寶將照片放在櫃台上,貼牆豎好,一進門,便能看到。他對地虎說,可惜你奶奶這會兒不在,她見了,不定多高興呢。金大堤說,不同種族通婚,符合優生學。地虎也說,混血兒體質好,又聰明。伍寶臉上浮著笑。三龍一進來,他馬上叫他看。三龍說,你得請客。

正高興時,金大堤問,小梅的事有結果沒有?一屋人馬上靜下來,沒人再說笑。金大堤說,我能幫她打官司。等文爺回來,告訴他,靠上訪,沒用的,得走法律程序。文爺已經不知道現在如何打官司了。這是街上不些嘈雜,黑皮幾人過來了。金大堤喝了一杯水,抱起書出了門。

黑皮這幫人嘈嘈著,腳下如同踩著船板,東搖西晃。包括那兩位工商人員,臉也成了豬肝樣。他們腳下無根,卻相互攙扶著,親密地說著粗話。令人不解的是,黑皮腳下不穩,手中仍拿著一張報紙,嚓嚓地撕著,紙片撒得每人肩上都有一些,顫顫的,花瓣一般。他撕得不慌不忙,撕下的紙片大小相當。工商人員說,黑哥這手不簡單。瘦猴說,他還有一手不簡單的,是畫長龍,就是不點睛。工商人員說,何不亮出來,讓兄弟開開眼界。瘦猴說,不能亮,把小鳥亮飛了,逮都逮不住。一夥人哈哈大笑,把理發店的人震得起身朝外看。

地虎掀開門簾,一群醉人蜂湧而入,擠得門框吱溜叫了一下。

有人扶黑皮坐上圈椅,他指指地虎說,你小子,咋不見你了。拿杯水。

伍寶趕緊遞給他一杯水。他沒喝,指指兩位工商人員說,快點暈。

光點暈,用時很少。點暈醒來,兩人頭腦清醒,朝外一看,說聲不好,外麵黑暗下來,又想下雨了。兩人跟黑皮瘦猴胖子等人打個招呼,跑到街那邊開起三輪摩托,出了村子。

瘦猴發現了櫃台上的兒童照片,拿下來,找到話題。說黑哥,你看,後麵還有字,是黃種人和黑種人生的,小雜種漂亮哩。胖子敲敲照片說,十個雜種九個好漢,這小子將來說不定弄大事呢。瘦猴又說,黑哥,我看這小家夥像你哩。黑皮笑了,說我還沒有開過洋葷,啥時進城,找個洋妞去快活快活。

伍寶奪過照片,朝他們一抱拳,說這孩子是咱塢坡鎮的,回來喊你們都是長輩,長輩得有個長輩的樣子嘛。你們也向我學習學習,愛護愛護這祖國的花朵。撕破了咋辦?

黑皮笑了,說伍大郎啥時有了學問,能上台演講了。

伍寶說,我學東西還能叫你們知道嗎?我這叫"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野百合也有春天"嘛。

眾人大笑,黑皮說,你他媽還真會流行歌曲呢。我還以為你隻會那種戲台上的破調子。

黑皮一把摘去伍寶頭上的太陽帽,伍寶的光頭亮亮地呈現出來。黑皮高興了,盯了他的光頭,一伸手摸到了頭皮,嘖嘖稱讚,這頭酷啊!

伍寶說,那當然,咱是酷頭嘛。

黑皮和兄弟們再次大笑,酒氣隨他們的前仰後合竄動著,在屋子裏沉浮不已。他們紛紛拍打伍寶的光頭,邊拍邊說,這是褲頭,這是褲頭。

瘦猴說,是不是孔夫子的褲頭--能裝聖人蛋的?

伍寶說,咱不識瞎字,哪敢與孔夫子相提並論呀?別辱沒聖人。

這時黑皮已經坐進了圈椅裏,伍寶撥開那些人的手說,別亂了,別亂了,幹正事呢。他抓起剃刀在黑亮黑亮散發著油氣的鐾刀布上噌噌比畫了幾下。其他人老實了,看他給黑皮刮胡子。黑皮手中還有些紙屑,見他舉刀過來,沒有用嘴吹起紙屑,而是撒在地上。紙屑給電扇吹得繞牆轉悠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