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搖光篇 (2)(3 / 3)

點暈時,伍寶招來三龍和地虎。他輕拍一下黑皮的胖脖子,說你倆看見沒有,他這兒剛好有條肉溝溝,這兒正是下手的地方,不能上更不能下。黑皮有點迷糊,雙眼眯著,半睡中。

他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又倒了一杯水,讓黑皮喝,清醒清醒。黑皮不想清醒,不喝水,說點吧點吧。

伍寶說,你迷迷糊糊的,我咋點?黑皮睜了眼,說以前迷迷糊糊的,你咋點的現在就咋點,你豬腦子嗎?伍寶說,你還是清醒著好,享受一下的好。

黑皮喝了水,順手拍了拍伍寶的光頭說,這褲頭,這雞巴褲頭。

伍寶說,我擦擦汗,看這汗亂淌。

黑皮說,你就仰八叉尿尿,想淌哪淌哪,別耽誤點暈。

伍寶朝三龍地虎示意一下,揚了揚胳膊,左手扳住黑皮肥碩的大頭,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已經張成了虎鉗狀,移向黑皮脖子的那條肉溝溝。

地虎猛地一驚,叫了一聲,師傅,手靠得……"可上了"三個字沒有出口,被旁邊的三龍一膀子扛出去一個身位,差點倒去,撞在了瘦猴的懷裏。黑皮的弟兄靠過來,問咋啦。地虎瞪著眼,隻說頭有點暈。瘦猴說,又沒點你,你暈個毬。

這一瞬,伍寶的兩指已經卡住了那肉溝線的上部位,一使勁,叭地一聲,黑皮頭一歪,過去了……

他對瘦猴說,快扶他回家休息,要下雨了。這些人還算聽話,架起黑皮走了出去。

外麵的天跟昨天的這一刻極為相似,風嗖著,雲翻著,地麵上塵沙紛起。伍寶拍了一下沒恍過神的地虎說,要下雨了,莊稼太旱了。話音剛落,嘩嘩的大雨砸了下來。門簾卷了半開,發出響聲,冷風爽爽地進來。屋子裏頓時顯得冷冷清清。

尾聲

又是一個炎熱的正午,有人看見小梅頭戴草帽,去窪地鋤草。暴雨連續幾天,如今地裏的草茁壯生長,不鋤,有蓋住莊稼的危險。鋤草的人多,議論也多。但她已不是議論的主題。而文爺,正在門外的樹蔭裏睡覺。

伍寶娘跪在神壇前念著:"剔亮佛前燈,了去心中事。"

孩子們踩著知了叫聲,蹦蹦跳跳,走在村街上。

村子裏仿佛沒事,一切都靜悄悄的。

從縣城運回來,村民都曉得躺著的黑皮再也不會站起來了,他已經成了"皮囊"。這麼多年,伍寶終於失手了。

伍寶嚇壞了。他跪在王玉娥家的院子裏,跪在熾燙的水泥地上放聲痛哭。他朝屋裏的王玉娥喊:

"姨,我不是人,我害了老表,我以後當牛做馬,侍候你全家。您就是我親娘。"

王玉娥的大度出人意料,她擺擺手,有點輕描淡寫,說一句:"都過去了。"

大家都以為她原諒了伍寶的失手。

伍寶來之前,金大堤告訴他,黑皮強暴小梅,是因為劉春庚跟他打的賭,劉春庚說,"你敢掐了她的黃花菜,我請客,要啥有啥菜,要啥酒有啥酒。"……這叫伍寶聽得怔怔的。迷迷糊糊就來了。他光著膝蓋跪在熾熱的水泥地上,叩頭不止,又痛哭流泣。

桃枝聽不得伍寶的哭,一臉怒氣從屋內跨出,一腳將他踢倒,伍寶剛爬起,又給她一陣左右開弓的耳光打倒。她大哭大叫,你把俺害慘了,還裝啥子假惺惺?你咋不在別人身上失手啊!你咋不把自己點趴下?你叫俺以後咋過呀?

伍寶對她磕了一頭,馬上起身進了廚房,他幾天前來過,要找菜刀斷自己的指頭。可回身出門時卻發現手裏抓的是根黃瓜。他再折回,順手抓到菜刀,來到桃枝麵前。

桃枝驚恐,說你想砍俺咋的?

王玉娥衝了出來。門外的觀眾衝了進去。

伍寶吼一聲,一刀砍向右手,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受驚的鳥兒一般飛向半空。兩隻狼狗掙著鐵鏈大叫。有一指落在狼狗身邊,沒落到地上,就被一狼狗仰嘴吞了下去……這個院子的喧囂挾著正午的炊煙,傳向村子的角角落落,傳向村外黃泛區廣袤的窪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