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搖光篇 (2)(1 / 3)

手機響了,黑皮叫他快過去。劉春庚抹冷靜冷靜,回屋又弄出兩瓶來,疾步去地鍋雞店。

他心裏難受,知道自己一喝就醉,醉了,下午籮鬥要裝車。他怕耽誤事,先敬了酒,然後朝工商人員一抱拳,說失陪了。又拍拍黑皮,說陪好客人。

他吸了煙,說一聲,不就是他媽的籮鬥嗎,回門店去。他在門店後院的倉庫裏呆了好一會兒。倉庫的一角,放著不少籮鬥,內行人一看,就知道它們做工精細,模樣美觀。這些全是王家爭編的。大家都以為劉春庚拉出去賣了,誰都不曉得他藏在這兒,上麵還蒙了半透明的塑料布。他是想,等攢夠了一車皮,出去賣個好價錢。現在,這些他真的不想賣了。他酸著鼻子,撫摸著那些涼涼的籮鬥,靜靜呆了好長時間,爾後猛地一拍,吼一句,伍寶,你個笨蛋。

伍寶領三龍地虎在四板橋上吃老母雞湯麵葉,酒足飯飽,三個人影踩著影子,都有些醉意。走下橋頭,碰上陳大力,一把扯了伍寶個趔趄,說伍老板哪伍老板,早知道也不賣給你荊條。伍寶不解,正想發問,陳大力說,王家爭把五個新籮鬥燒了。

伍寶身子一抖,說不會吧。陳大力說,他淨幹古怪事,有心燒籮鬥,還買荊條幹啥,不是麥糠擦屁股,自找麻煩嗎?

三龍也說不會,昨夜十點多了,他還叫地虎去寫字。陳大力說,燒的就是那幾個,寫著天地君親師,在他祖墳和師傅墳前燒的。不信你們到南窪裏細看去。陳大力又說,昨夜"馬頭"處突然有幾聲尖利的馬叫,嚇得睡在外麵涼快的人紛紛回了屋,閉了門。這王家爭胡毬整,說不定傷了馬神的哪根筋。

伍寶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朝南窪地望去,綠油油的莊嫁,在刺目的陽光下,鋪排著,微風習習,順河道吹過來,又幹又熱的。這種幹熱風,別看小,卻讓人渾身發燥,從裏到外地燥熱,光想脫衣服。伍寶脫去上衣,光了背,笑著對陳大力說,陳老板,反正也沒欠你錢,你激動個屁,他王家爭這是福燒的,拿錢往河裏扔呢。

陳大力說,我明年的荊條生意更不中了,他燒我荊條,不是撲我晦氣嗎?他咋能連這種規矩都不懂?

伍寶說,也晦氣不到哪去,以前俺們理發匠不給女人理,尤其是月經來的女人,小產後的女人,以為晦氣,現在誰來都理,掙錢第一。兄弟,別生氣。陳大力說,我不是生意不中嗎?我要像劉春庚那般,還會在乎這個。不瞞你說,剛才我老婆還罵我呢,她還準備問問王家爭,到底俺咋得罪了他。伍寶說,沒聽說俺妹子罵過你,不能賣賴啊。陳大力說,她是沒罵過我,都是罵我爹娘上麵的,把我隔了過去。

伍寶哈哈笑著,說別當回事,都啥年月了,還信迷信。陳大力說,這幾年才信這個,以前大集體,大鍋飯,誰信這個。伍寶說,王家爭是個怪物,誰個不曉?老婆又是個啞巴,你跟他們也論不出個青紅皂白,還是留著唾沫潤喉嚨吧。回頭我問問他,圖個啥?就不心疼。

下了橋,三龍提著飯菜回家看老娘,伍寶地虎踏著村街到店裏。伍寶心裏燥熱,扯胳膊又想脫上衣,結果摸到了汗油油的膀子,明白自己上身沒衣可脫了。地虎趕緊擰開了電扇,屋子裏灑了刺耳的噪音和一絲絲涼氣。

地虎遞他一支煙,勸他師傅,操心落罪受,別太在意。這個王古怪也真是,存心燒籮鬥,買外鄉人的荊條多好,省得人家遭鬧心。

伍寶吸了兩口煙,馬上平靜下來,拿起一把剃刀,對地虎說,你先洗洗臉,我給你淨一次,你感覺感覺。地虎馬上摁滅煙,說師傅,我早想到這一點,不好意思提。伍寶說,這會兒閑著,我手癢癢,也不是想為你服務。

地虎躺進圈椅,伍寶馬上關了電扇。地虎不解,問師傅你熱,關了不更熱。伍寶說我一幹活就不熱了,老毛病,就這賤命。

地虎閉上眼,認真享受一回。他覺得師傅不是在刮臉,而是為他做麵膜,他的刀走到哪兒,哪兒就像揭開了麵膜一般,肌肉隨之輕鬆起來。人家說師傅刮臉不像用刀,而像是紙,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做過麵膜。也難怪現在許多城裏的人都跑來讓他刮臉點暈。這是用電動刮胡刀永比不上的享受。

金大堤一身臭汗從村口過來,下了自行車,直奔理發店涼快。他讓地虎翻自己的幾本新書。地虎說,我真得學學,不然做生意太吃虧,不少錢掏出去,莫名其妙。金大堤說,幹脆我當你的法律顧問,幫你討說法,中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