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眼前的婚姻(1 / 3)

結婚

女人這一天不知怎麼就高興起來了。

女人高興了,男人也跟上高興。女人問男人,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高興呢?男人猜,發獎金了?女人微笑著搖頭。中彩票了?女人微笑著搖頭。那你就是碰見初戀情人了。女人也不氣惱,追著男人,高舉著的拳頭輕輕地落了下來,給男人說,你到陽台上來。男人跟著女人去了陽台,看見養著的一盆君子蘭開花了,紅豔豔的花朵吐著一陣陣的芳香,男人的眼睛就盯在君子蘭上,狠著勁兒說了幾句花的好話,回過頭來,卻見女人並未對花太在意,她的眼睛飄出了陽台玻璃,在藍藍的天空飛轉……女人說,今天的太陽真是好,空氣也特別清新。隨著女人輕暢的語音,還有鳥兒的鳴轉在窗外的太陽光裏飄蕩。

男人激動了,在陽台上擁住他的女人,把他溫熱的嘴唇貼在了女人的麵頰上。結婚多年,這個戀愛時的動作回來了。

女人也擁住了男人,給男人說,讓你受委屈了。

這是出人意外的,聽得男人鬆開了擁抱著女人,看著她,像是才認識似的。

確實是要重新認識的。在此之前,女人堪稱河東咆哮的獅子,他們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沒有哪天不生氣。而生氣的理由千種萬種,比如男人沒洗腳就上了床。女人買了件開胸很低的裙子。男人坐在電視機前看球賽,著急時摔了棉靠墊。女人來了閨中密友關在臥室深談,而這個密友表現得有些另類……碰上哪一件都是事,都不能忍受地要大吵一場。

吵起來便沒了邊緣,過去扔在一邊的細枝末節,一件一件又都像放臭的裹腳布一樣,全都抽扯出來,接續著往下吵,女吵不贏男,男吵不贏女,綿綿無有盡期。吵到傷心處,或是男人抱了被子睡沙發,或是女人拿了衣服回娘家。

口水加著淚水,女人在她的圈子裏數落男人的不是。男人在他的圈子裏喝酒打牌聊足球。還好,女人和男人都沒有提說離婚。

糊裏糊塗地有了一個女兒。

女兒的小模樣太疼人了,女人抱著說像她,男人抱著說像他。這樣的爭執包含著一種甜蜜的成分,女人和男人都很敏感地體會到了。於是,可能還會爆發別的爭執。但也不是特別的緊要,而且又少了淚飛如雨的情景。相互間有事就好商量了,女人勸說男人,你少喝點酒少打場牌,多給我幫把忙好嗎?男人聽得出話的關心和依靠,就照著女人勸說做了。他做著時,也來勸說女人,你看你那獅吼脾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咋整治我哩。女人就笑了,笑得有點兒求饒討好的意味。

終於,女兒上學了。

女人和男人在家裏說著話,男人發現女人的眼角上有了幾個小褶子,女人發現男人的黑頭發上鑽出了幾根白發。女人把男人的頭拉過來枕在自己的腿上,把那幾根白發連根拔了出來。看著那幾根帶著一小塊血珠的白發,女人想了,男人也想,結婚這麼些年,都是為了什麼呢?爭也爭了,吵也吵了,到頭來就為了頭上的幾根白發嗎?

結婚的意義,在這時變得模糊起來了。

每一對男女,在結婚的問題上都會有自己的理由,歸結起來,傳統的理由是為了傳宗接代,現代的理由是為了愛,這是兩個說得最多,叫得最響的理由。那麼,在這兩個理由之外,還有別的理由嗎?我想還會有不少,例如安穩,這個最庸常的理由,其實才是結婚的終極目的。想一想單身時的動蕩,自身就如一葉浮萍,漂在風急浪險的水麵上,心裏是不踏實的。於是努力地尋找,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半。入了洞房就有了家。

好一個家,在誰都是要牽掛的港灣,傷力了,回到自己的港灣睡上一覺,養足了精神再去拚搏;傷心了,回到自己的港灣大哭一場,擦去眼淚再去奮鬥。

家是收藏勞累和憂傷的紀念館,有家就能享受安穩,像我在文中敘述的那個女人和男人一樣,在自家陽台上看見今天的太陽真好,空氣也特別清新,就什麼也不奢求了。

悔婚

落子無悔真君子。這是就下棋而言的,講的是一個博弈者的品德問題,落子錯了,錯得全盤皆輸,也是不好悔的,若悔就要為人瞧不起了。

紋枰三百六十一個點,持黑持白是無所謂的,但在一來一去的絞殺中,就有所謂了,因為輪到誰落子時,最佳的點隻有一個,必須要找準了,“啪”地落下去,才不致被對方抓住破綻,而使自己陷身萬劫不複的困境。然而,身陷困境中的人,誰不想鹹魚翻身,來個絕處逢生,這便君子不成了,鬧著要悔一把棋。記得清楚的一次悔棋發生在1996年,韓國棋界的一名專業八段對陣一名專業四段。棋到中盤時,四段棋手為他的一手臭著悔棋,八段棋手哪裏肯讓他悔,兩人爭執起來,說出的話裏就有了刺,是能刺人心窩的刺呢。裁判聽不下去了,無奈之下,宣布博弈結束,兩人雙負。此後不久,在第七屆東洋證券杯賽上,韓國七段李昌鎬與日本九段山城宏對局,也是到了中盤,山城宏匆忙中的一手落子沒放踏實,自己又收了起來,這使“石佛”心裏極為不快,把個毫無表情的臉憋成了豬肝色。但這沒有影響“石佛”的發揮,倒是悔棋者山城宏心裏發虛,接下來一步比一步走得昏,到頭來以4.5目慘敗對手,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所以說,悔棋是沒有好結果的。

同樣的例子在我國的曆史上也有發生。例如有明一朝素享“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之譽的國相劉基,有個兒子叫劉,雖恃才傲物,卻真的有一手好棋。偏是皇太孫朱允炆不服他的棋力,常要召進宮來,與之對局相博。朱允炆不是劉的對手,下幾盤輸幾盤,輸得急了就要悔棋,劉堅不允諾,話又說得很尖刻,弄得天子太孫好不尷尬。但這並不影響朱允炆繼承大統的事情,在朱元璋晏駕之後順利登上帝位之後,還不忘召來劉下棋。當然,不是說朱允炆做了皇帝他的棋藝就能隨之提高,再下還是要輸給劉,他就耍賴悔棋,劉拗他不過,話就說得重了:聖上您,悔棋贏了還是輸,這會關係到您的皇位的,遲早要被人篡了去。後來的事實被他不幸言中,但他已看不到了,一條大不敬的罪責逼得他在大牢裏悲慘地自縊而死。

落子不可悔,說的是博弈的道理。

那麼婚姻呢?如果說也是一場博弈的話,我想沒人會太反對,但婚姻能悔嗎?真實的情況是,結婚的人,有近25%的人在權威機關的調查中,表示了悔婚的意向。當然,悔婚不同於離婚。

離婚是徹底的破裂,而悔婚隻是心有所悔,還到不了離異的程度。

盡管有了許多年的改革開放,新的婚姻觀念不斷地刺激著人們的神經,但並不能徹底動搖國人心存的傳統理念,不到山窮水盡萬不得已時,都不會輕言離婚。退一步說,為了孩子,為了父母,為了麵子,忍也要忍下去。離婚的代價太大了,不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尤其是心理上,除非是經過理性地思考,權衡了利弊,下定了決心,最終才會跨越那一步。而悔婚隻是一種個人的心理活動,前思後想,不免也會想到自己的責任。隻要有責任心在,暗暗地在心頭悔一悔,最後還得一塊兒過下去。

爭吵也不要緊,就如法國人泰恩在《生活與意見》一書中總結的那樣,兩個陌生人“互相研究了三周,相愛了三月,爭吵了三年,又彼此忍耐了三十年——然後,輪到孩子們來重複同樣的事,這叫做婚姻”。這話說得是有道理的,身在婚姻圈子裏的人,因其經曆不同,愛好不同,誌趣不同,觀念不同,日複一日地生活在一起,哪裏能夠步調一致毫無爭執地相守一輩子。

這就需要磨合,使之在矛盾和爭執中求得一種平衡。這個平衡不能用尺量,也不能用秤稱,沒有現成的標準,隻能是各自的感受和感覺,感受到平衡就是平衡,感覺到平衡就是平衡。

這裏沒有悔的土壤,一點點的悔意,都可能傷害平衡,傷害了平衡也就是傷害了自己婚姻。

閃婚

戶口本是偷出來的,偷偷地揣在懷裏,偷偷地就和翟黑子去領了結婚證,然後兩個人在一家韓國料理的小店裏喝酒,喝得半醉時,再偷偷地開了房子,把自己毫不保留地交給翟黑子時,羅小麥心頭倏忽浮起一個時髦的字眼:閃婚。

可不是咋的,從認識到牽手再到領結婚證把自己給一個男人還不到兩個月時間,不是閃婚是什麼。

悶沉沉的一陣刺疼,羅小麥知道她那個叫處女膜的東西破了。於是,她不能抑製地哭了起來,想起奶奶給她講的和她爺爺的故事。那時候的婚姻,普遍一個樣,就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沒有婚姻男女自己做主的事,從提親下聘到請客娶親,咋說也得消耗兩三年的時光。奶奶和爺爺也是,隻在雙方定親的時候見過一麵,隨後便終老一生了。

原來總聽這些故事,覺得也挺好的。

然而時代變了,流行起自由戀愛了,要正經八百地看電影、壓馬路,經曆足夠時間了解再確立戀愛關係,你去我家裏吃一頓飯,我再去你家裏吃一頓飯,雙方的老人都同意了,這才明目張膽地牽手,乃至於擁吻,甚或是同居等等,總體說來,就是要有一個長得讓人生厭的戀愛過程。

肯定是這個過程給鬧的,現在的年輕人又流行起快速結婚的方式了,就像羅小麥和翟黑子那樣,雙方你歡我愛,躲開家裏人,自己閃電般地便就入了婚姻的殿堂。對此的理由是:結婚是需要衝動的。

衝動!哈哈,這太對了,千百年來,中國的婚姻總是建立在門當戶對的基礎之上,差不多全是在對婚姻男女進行了充裕的考驗,還要對雙方的老人進行嚴酷的考驗之後,才可能成就一對小夫妻。那樣的婚姻是不會有衝動的,有的隻是有條不紊的程序和規則,走完了所要走的程序,再按規則一件一件地辦,哪怕有那麼點衝動,到最後吹燈睡覺時,怕也早已消失不見了。

閃婚給了傳統婚姻文化一個致命的顛覆。

想想看,如果兩人在一起很開心,很快樂,很想把自己交給對方,就無須曠日持久、耗時費力地折磨對方了,速戰速決才是好的對的應該的,而且簡約有效,適合時代發展的節拍,一切都在加速,婚姻焉能落後。

不獨我們國人流行閃婚,西方世界亦是流行。在網上看到一篇《BJ單身日記》的文章,說的是36歲的女歌星芮妮·齊薇格在海嘯過後的海灘上邂逅了鄉村教師肯尼·切斯尼,兩人相見如故,赤腳在海灘上走了一程,這便定下了兩人的終身大事。百天不到,即閃電般走過鋪滿鮮花的紅地毯,對著神聖的牧師,雙方莊嚴承諾,無論幸福,無論不幸,他們將終身相守。

可是,有資料顯示,閃婚的問題也是一大堆,其中最突出的問題就是“短婚”。

《今晚報》有則報道披露,相愛容易相處難,雙方婚前缺乏了解,為婚後的感情危機埋下了隱患。他們舉例某區法院,僅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就受理因閃電結婚而閃電離婚的案件達21起,占當月受理的全部離婚案件總數44.6%,其中健康、經濟、性格問題成“閃婚”者離婚的主要原因。

對此,社會各界多有議論,稱之為“閃婚”是件不易消化的愛情快餐。

冷靜地去想,這話雖然難聽,卻也不無道理,也就是說婚姻與戀愛是兩碼事,當兩個原本陌生的人聚在一個屋簷下的時候,許多瑣碎的小事也許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矛盾。如果雙方不能互相理解寬容,這段婚姻就不會幸福,也就不可能長久。這該是“閃婚”帶來的後遺症、戀愛時理想化色彩多於理智,一時的情感衝動取代了理性思維,造成的結果是,一動情就上當,一上當就上床,這就難免不出問題。

美滿的婚姻是磨合的產物,既要有婚後的磨合,也要有婚前的磨合,非如此就難穩定持久。

試婚

據雲未婚先同居者,就像買了新車開著先跑兩圈再付款,後者曰試駕,前者曰試婚。

何以要試駕,為的是將來安全穩妥。試婚同此一理,就是雙方住在一起磨合。這太重要了,人穿著衣裳時,看不出他哪兒有啥不對,脫光了衣裳,就什麼都暴露了。過上一段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雙方都覺得能夠容忍對方,這就明目張膽地領了結婚證,再請來親朋好友,大吃大喝一場。然後開始天長日久的婚姻生活。如不然,道一聲再見,拍屁股走人,你走東,他走西,互無牽掛。

應該說,這是不錯的方式。

但事實是,試婚是一種痛苦,兩個人一絲不掛地滾在床上,顛鸞倒鳳,呻吟呐喊了一些時日,哪能那般灑脫,不成了互道一聲再見,便各自東西。恐怕未必,因為試婚不是過家家,雙方都是付出了感情的,一旦摻進感情的因素,就別想輕鬆自在,心裏的痛,身上的傷,就隻有自己撫慰療治了。

試婚正暗流湧動、不知所終時,突然又冒出個試離婚的把戲來。

聽廣播,知道那位自稱韋小荷的女人,也是通過試婚後結的婚,現在卻又要試離婚了。

她在午夜談心節目裏悲悲戚戚地訴說著,說她可能是結婚太晚,對婚姻就特別挑剔,總怕嫁錯了郎,那可是一輩子的苦。先是小心地試婚,試到侯鴻輝(大概是她的老公了)時,感覺挺好的,誰知一結婚,任啥都變了,變得不是他了。

可能也怪我,過去不太瑣碎,現在瑣碎起來了,也愛嘮叨,眼裏看什麼不順眼,就是一頓嘮叨,把他煩的,悶著頭隻是抽煙,他越抽煙,我越嘮叨,他便有些躲我的意思,到那日傍晚,他打電話給我,說有三百元的獎金,想和幾個朋友聚聚。這個理由沒什麼不對,可到晚上回家後,他一身酒氣地躺在床上,我幫他換洗衣裳時,卻無意發現他的口袋裏還有七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