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對她微微一笑,看得袁寶頓時失神,“真不勉強?我看你從見了我起,臉色便不好,莫不是我誤會了你?”
這話怎麼想,都是一股子叫人難以回應的酸味,袁寶剛要開口,便見了顏雅築起身,走到她耳邊低語道,“小寶,沒事。我陪你回去。”
“顏兒,”姚氏輕喚顏雅築,麵上顯了玩笑似地責怪,“你與我許久未見,就這麼急著走?也不多陪陪我?”
顏雅築對她安撫地笑笑,“母親哪裏的話,我隻是擔憂小寶的身子。”
“是啊,還沒娶進門的妾,竟是比母親和壞了身孕的妻子更叫人擔憂了……”這話顯然是說重了,看到顏雅築為難的表情,姚氏也不忍繼續為難他,便好言好語地勸道,“我看她精神頭也不錯,叫下人陪著就行了,你倒是多多陪陪我,你個快要做爹爹的,怎的還這麼不知輕重?”
孩子在娘親的眼睛裏,總是不見成熟,好似永遠也長不大的娃娃;顏雅築聽了這話,頓時有些無奈,看著生他養他的娘親,哭笑不得。
柳雲煙看屋子裏的氣氛尷尬,亦覺坐立不安的袁寶有些可憐,便出聲調解,“妹妹身子確實叫人擔憂,不如便讓公子送她回去,我來陪母親?”
——母憑子貴,隻要能生下顏家的種,她的地位畢竟也與往日不同;若生的還是個兒子,那從今往後,她便再不用苦苦地等候,苦苦地期盼顏雅築回首相顧。此刻的柳雲煙,有了孩子的期盼、有了婆婆的疼愛,比往日那孤單淒苦的日子,不知幸福了多少倍,難怪她自從知道自己懷了身孕,竟是連麵色都比過往潤上不少。
“你們成婚都大半年了,怎的還叫他‘公子’?”姚氏麵上憐惜地看著柳雲煙,就算是責怪的口吻,語氣裏也帶了抹之不去的關懷,“你啊,就是和我年輕時候一個模樣,識大體過了頭。說到底做女人,太矜持了可不行……顏兒又是個老實的孩子,若你不明說,他怎會知道?”
柳雲煙低頭不敢看顏雅築的臉,低低地應了聲,“母親說的是。”
袁寶還坐在飯桌上,卻覺自己早已被排除在這個融洽的家庭之外,就連身後的顏雅築,也完全無法給她安全感。
分明處在一個空間裏,卻好似分隔了千裏萬裏,她如同個被裝飾得漂亮的娃娃,雖然買她回來的孩子日日抱著她說歡喜,可除了他之外的整個世界,都在排斥她:無論是婆婆、正妻、總管,或者丫鬟。
他們嘴上雖不說,可舉止行動,統統都是對她的絕非善意。
周圍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都好似是被顏雅築刻意塑造的虛假幸福,隻要對她不滿的任何一個人,失去了遮掩這虛假的耐心,簡簡單單一句話,便能讓這假象分崩離析。
最後姚氏終究還是鬆了口,並未為難她,同柳雲煙在桌上相談甚歡,放了顏雅築送她回屋。
顏雅築從身後輕輕抱住袁寶,在她耳邊說“你莫要胡思亂想。”
一切都像是過往一般和睦,袁寶看著顏雅築又吩咐丫鬟端來的黑色藥汁,心裏卻第一次清晰地生了違和感,藏也藏不住。
“顏木頭。”
“嗯?”
“我今天還想去看爹爹……”
“好,”顏雅築一口答應,“你先乖乖喝了藥,睡了午覺,我便陪你去看袁老爺。”
“……我現在就想去。”
“小寶乖,現在袁老爺也在睡午覺,你怎麼忍心打擾他休憩?”
“我不會出聲打擾的,我隻想靜靜地陪在一邊。”
顏雅築不知今天的袁寶究竟是怎麼了,平時分明隻需稍微哄一哄,便乖乖聽話,今天卻無論他怎麼說,都執意地要去探望她爹爹,幾番對話,她都執意地不肯喝藥。
顏雅築本就在母親對袁寶的不滿下,背負了巨大壓力,如今被她這麼一鬧,忍不住地就失了耐心,說話也禁不住硬了語調,“若是不喝藥,你便再也莫想見到你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