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願意,可畢竟姚氏是長輩,袁寶還是死活地被顏雅築拉了去見未來婆婆。
廳堂之上,首座坐了姚氏、身旁便是顏雅築和作為大夫人的柳雲煙,袁寶依照禮數,應當前前後後地給幾位敬茶行禮,隨後才能坐在低座,聽婆婆的訓話。
這是袁寶第一次正式見到顏雅築的正妻柳雲煙,對她行禮的時候,見到麵前一雙柔夷,柔柔弱弱的,虛扶一下,袁寶便站起了身。
“妹妹不必多禮。”
——連聲音都是軟綿綿的,一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模樣,和袁寶腦中曾想過的張牙舞爪全然不同。
站在這樣的女子麵前,就連袁寶自己都忍不住地懷疑,自己的粗手粗腳,會傷了對方。袁寶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她的丫鬟:無論是長相、氣度、還是打扮,自己都像是從鄉野地方來的傻丫頭,而對方一舉手一投足,統統都充滿了皇家氣度,雍容華貴,才是和顏雅築相得益彰。
心裏雖然有些失落,幸好袁寶也算是個富人家出生的姑娘,這一套套的禮數,耳濡目染,做起來也是有模有樣。待到行禮完畢,她便耷拉著腦袋、乖乖坐在未來婆婆麵前,等了半日卻不見她問訊自己半句話。
倒是柳雲煙,被婆婆噓寒問暖,從日常飲食問到起居行程,關懷到了極致,生怕她行差踏錯,一步踏入萬丈深淵似地。
“你這肚裏的孩子,便是王爺府的金孫,有身孕的女子便是最大,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可千萬要記得要來訴苦,萬萬不可憋屈在心裏,憋壞了身子,可得不償失!”
柳雲煙聲聲地應著,好一對和睦的婆媳景致,惹得身著華服,乖乖縮在一邊的袁寶坐立難安。
須知覲見長輩,可不能穿戴日常的家居服飾,姚氏更是貴為王妃,這身份,這排場,定要按照最正規的來操辦,如今袁寶被裏外數層的繡花裙壓垮了脊背,偏偏懾於對方淫威,連動都不敢動,生怕引火上身,將話題扯到自己這邊來。
誰知偏偏是你怕什麼,什麼便自發地找上門。
“話說回來,這位袁寶姑娘,倒是許久不見,長成大姑娘了。”
忽然被點名,袁寶立即點頭,打起一萬分的精神來應對,“許久不見夫人,夫人身子可安康?”
“自然安康,”姚氏的聲音冷冰冰的,帶了皇親國戚融在行動中的高貴典雅,完全是貴婦人的典範,疏遠有禮,“如今你長大了,也蒙皇上隆恩,賜了郡主之名,今後該學的規矩,樣樣都要學起來,凡事多向你姐姐學習。”
這個“姐姐”,說的自然是柳雲煙。
袁寶視線朝上座正向她微笑的柳雲煙看去,乖乖點頭,又聽姚氏說,“你姐姐如今懷了身孕,每日早晨的請禮便不要太早,以免打擾了雲煙的休憩。”
袁寶愣神。
她在顏府住了那麼久,倒是從未聽說過“早晨的請禮”這種事情。顯然柳雲煙同她一樣,也是微愣,廳堂瞬時沉默,引得姚氏麵上有些詫異,“怎麼,有什麼問題?”
“母親,袁府前陣子著了火,袁寶的身子也還未恢複,所以請禮這事情,我覺得倒是不必勉強,便索性免了。”顏雅築出麵對姚氏解釋道。
“哦……是這樣。”
姚氏微微頷首,並未說什麼。可她用眼角掠過袁寶的神情,卻讓袁寶渾身都不舒坦:這種被人視作了卑賤低微的下人感覺,叫她反胃。好似她是騙來了顏雅築的心,好似她如此粗鄙的人,竟也有資格加入顏府,定是暗地裏做了什麼手腳。
接下來一頓午膳,袁寶從頭到尾,都過得戰戰兢兢。
看著柳雲煙與姚氏二人一唱一和,對答流利,仿佛是姐妹般融洽;而她呆坐一邊,隻敢埋頭苦吃,沉默了大半頓飯,終於等來了姚氏一句話,“袁姑娘既然身子不爽利,倒是不用勉強在這兒陪著我,早些回屋子裏去罷。”
此乃大赦,袁寶心裏頓時一輕,可按著禮數,必定也要說些場麵話,“……夫人客氣了,袁寶身子尚且過得去,並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