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偏殿,包子已入睡,我將其從夢中搖醒,抱著他問道:“包子?姨母臉紅否”?
許是他會錯了我的意,又許是尚未睡醒,他迷迷糊糊睜開一雙蒙了層水霧似的眼睛,抱著我的臉親了一口道:“姨母麵上白裏透紅,還是如往昔那樣好看”。
我怔了下,包子嘟囔著翻了個身又睡著了,我歎了口氣,替他掖了掖被角,吹了燈,也睡下了,不過是一夜無眠,想必晌午睡得太飽了。
第二日,我去了清梵帝君那兒,因帝君邀我共賞九珍藍半蓮,便忘了告辭這茬。倘若後來不是包子一再提醒我,我便是要真的將這茬丟到四海八荒的某個角落了。
是以後來三四日,我又同帝君共賞了琉璃盤金燈,鮫人上送的雪綃紗與失傳的上古神器典籍,雖然每次的緣由都是“告辭”之故。
這日我坐在清梵屋裏頭的靠椅上磕著瓜子兒,清梵在我對麵正執筆繪一幅墨竹圖,這廝低眉認真的模樣我是越看越歡喜。想著這幾日他的闊綽大方,我便也對他放下了客套,真真正正準備啃完他,事後收拾包袱走人,確知要啃完他不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以是每晚半夜我都偷偷從偏殿溜出來,打算從清梵他家的牆開始著手,想方設法要把牆裏頭嵌著的碧潮珠摳出來,奈何嵌得太深,我統共花了四五個晚上方才想出一個既不破壞牆體,又能得到珠子的妙絕好招,現下隻欠東風了。
我見清梵一時半刻也不會畫完,想到嚴華殿中近幾日前來拜訪的仙家漸漸趨於沒有,這便是東風了。遂放下手中的瓜子往桌上一堆,望了望認真為畫著墨的人,貓著腰輕手輕腳走出了屋子,又輕手輕腳走到了嚴華殿,不出所料因來訪的熱潮褪去,殿中去了些拂塵的小仙童,並無他人。
我抱著一把掃帚,蹲在殿中的一個角落,對著牆死命鼓搗,待我看見了裏頭實打實的珠子時,不由興奮了一把,看見珠子裏映出越來越大的麵孔,我恨不得拿著掃帚,跑到天界鼓吹一把。
誰知樂極生悲,門外一聲“公主”,我手中剛刨出來的珠子“滴流”一聲滾到了一雙金縷芙蓉麵的秀鞋下,心中大叫不妙,提裙想溜。
“你是誰?帝君殿中從不留女仙,莫不你就是六界傳得沸沸揚揚,厚臉留下來的那個女仙”?柯鏡看著麵前低眉順眼的女仙,心中怒氣盎然。
聽到這一聲嬌喝,我委實鬱悶,這天上的神仙莫非全都沒事幹,盡傳些名不副實的閑語?又或是是往昔克扣得不太厲害,以至百來年後還有元氣道這些閑話?
“公主,瞧她的裳服怕不是那位”。一旁的婢女提醒道。
我轉身慶幸素日裏的不修邊幅,垂著頭,眼角目光斜視著那位錦衣華服,貌美如花,嬌眉輕杵的公主道:“因帝君想著那位在這住得不太習慣,遂喚我過來服侍,因著是午時,我方到大殿灑掃”。
柯鏡已然是怒不可遏,那女仙著實也太大膽!帝君殿中從不許女仙留宿,誰知竟破了這往日的規矩,豈不叫我等難堪!
她頭上的步搖抖了抖,荷錦廣袖一抬,指著我的鼻梁置氣道:“告訴你們那位,帝君在凡間已有歡喜之人,誰知劫後落得滿身情殤,此生怕是不會喜歡你們這些女仙了,讓她早早斷了那個念想,叫她速速離開,帝君不喜外人打擾”!尤其是這“外人”二字,咬的委實重了些,隨後轉身帶著婢女疾步走出了嚴華殿。
我反複琢磨這這公主的話,“不喜女仙.......情殤之人.......”,我突然靈光一閃,似是悟透了其中緣由,異常激動。但從旁人口中的話無論怎樣我都不會信個全麵,真相是要去問受害者方能隻曉的,這是我一直推崇的真理。
出於我向來坦蕩事人的性格,我打算去問清梵本人。
是以我大剌剌地走進了清梵的書房,對著背門作畫的那人不甚思慮道:“不曾想帝君你竟是個斷袖!”
清梵手一抖,而後又抬起手中之筆,勾了勾點了點:“你是從何得知”?
我甚是不介意,也沒長多少心眼,隻知這猜測八九成是對的:“先前遇見一公主,我聽她這般說的,不想帝君真如是”。說完話,我還不由搖搖頭,歎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