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閑來無聊便帶著包子蹲在這滿庭芳華之中數螞蟻。然這殿中的螞蟻許是不多又許是太懶,費了我幾塊糕點方才引出兩隻。正當我興致盎然地逗弄手中的螞蟻想從中看透這嚴華殿是否真是從裏到外連螞蟻都非同一般的值錢時,一旁的包子卻然是不幹了。
他耷拉著小臉可憐兮兮,小胳膊不時頂我兩下。我不勝其煩,抬頭看著他水汪汪的眼中滿滿的希翼,無視之,又轉頭繼續瞧著手上的螞蟻。
“姨母…姨母…咱們換個地兒吧,這已經過了好多日了,如是再不離開,昊兒怕是要瘋了”!
包子聲音糯糯的,懇求之意溢於言表,是個人都無法拒絕,然我不是人,且抵抗力煞是頑強,十幾萬年的沉澱已把我練就了心如止水,任他在旁怎般呼叫,我亦是不理。
包子氣了,對我甩了甩衣袖,轉身向園外走去。我適才抬起頭,看他稚氣的背影,怎樣看都有幾分熟稔,霎時腦海中靈光一閃,憶起清梵帝君對我發怒也是這般悵悵然,甩袖離去的,至於是因何事惹了這位帝君不高興,是以一點兒也不記得了,那年代久得已不可考了。
不過我卻很不激賞包子現時的姿態摸樣,端看他臨走時的步伐,便覺著不能在這嚴華殿中呆太久。如是再呆下去,怕是要把包子培養成第二個清梵帝君了,介時我定涯山便會少一個招財進寶稚氣盎然靈秀粉嫩的小童,多一個邯鄲學步嚴肅老成滿口道理的無為“青年”。
再這樣下去,怕是我再過上千年也無法將乾坤殿重整原貌,將我後山那梧桐樹洞填個滿滿當當了。
想到這事態頗為嚴重,我眉梢糾結,滿麵肅容地拍去了手中的螞蟻和泥屑,撫平了裙角上的褶皺,大踏步地走向了清梵帝君的處所。敲了幾下那檀木門,見沒人應聲,便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誰知眼前竟是一幅美男春睡圖!此刻清梵帝君正側臥在榻上,青絲鋪散在肩頭,紫色雲紋錦袍襟口半掩未掩,鳳眼微闔,眼角上挑,薄唇輕抿,行容怎一字美了得,可真是美色撩人,直撓得我心癢癢然。
他似聽見了我進門時的動靜,迷蒙中睜開的眼睛裏還帶著些許霧氣。我見他緩緩起身,瞬間定了定心神,笑道:“帝君,我與姨侄兒在此打攪多日,想必近日來擾了帝君些許清靜,是以今日特來……”
我這廂尚未說完全便被帝君截了過去:“聽聞玉主在偏殿睡得不怎的安穩,前日成元清君送了我一方寒玉枕,甚是好用,想來玉主夜不能寐,那方寒玉枕便贈予玉主了”。
清梵帝君從榻上起身,每一個動作都極致地雍容,我那顆沉寂已久的老心不知覺中又跳動了起來。
醒神後,方覺這廝說話受用非常,心中開了花似的,對他便道:“既然帝君已有此意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但不知帝君口中的寒玉枕現在何處?”我望了望屋外天上正當值的卯日星君又道:“現已是晌午,昨兒夜我還起身了半宿,至今仍覺分外困倦,現下好拿去看看適不適用”。我承認我一向麵皮夠厚,別人送來的東西一蓋收入囊中,卻也是知曉禮尚往來一說,但送禮之人不開口,我倘若開口便是費了自己的錢財,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清梵帝君輕拂了下廣袖,走到我身邊,骨節分明似白玉雕琢的手指向榻上玉枕,笑道:“玉主既這般困倦,便在這榻上睡吧,這寒玉枕有兩方,我適才睡了片刻,現已無睡意,想來這寒玉枕功效著實挺好”。
我雖口中說著不敢,卻還是坦坦然躺在了榻上,鼻間繚繞著淡淡青蓮香甚是好聞,是以沾枕便睡死了過去。醒來後卯日星君已不在當值了,身上莫明奇妙多了層薄被,屋外蟬鳴正濃,樹影婆娑。清梵帝君不喜燭爆聲,便在燈罩中放了一個拳頭大的夜明珠,倚在案上讀書,不論我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似一幅畫般?怪不得天界那些個仙子仙女們個個一提到這帝君的名號就春心蕩漾,不知所語。
許是我目光太具穿透性,他眼神轉向我,淡淡一笑:“醒了”?
我紅了半邊臉,想自己怎可在外人麵前睡得同死豬般且還如色鬼樣企圖對其不軌。這樣愈發羞了,最後想到此時臉可能如熟蟹般裏外紅了個透。便急急告辭,連帶著寒玉枕也落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