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琴……”張海看著手中明黃絲帛包裹的琴，又看看站在書架前的紹衛，輕聲問道，“皇上想將這琴放在何處？”
養心殿側殿內本有一把上古名琴“鳳鸞”，紹衛偶會彈奏。
張海知道，自己手中的這把遠不如那把名貴，隻是因為這把名為“飛雪”的琴是那位小姐曾經彈奏過的吧。
“放在朕的寢殿之中，小心養護著。”紹衛沒有回頭，從檀木紋金龍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琴譜，轉身迎著陽光，微眯了眼細細品讀起來。
張海擺放好了琴再走出來的時候，隻見紹衛麵朝著窗上一株鴦尾出神，似是自語，卻分明是問張海：“你說，她是廣陵派，還是諸城派呢？”
張海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暈了頭腦，尤其是他對琴曲的了解也就限於一些曲目手法，而對流派卻知之甚少。
不過，他知道，紹衛根本就不是問他，也不會要他回答此時，紹衛已經自問自答：“廣陵跌宕悠遠，諸城清和淡遠，不，她該是梅庵派，梅庵流暢如歌，綺麗纏綿，該是她的風格。”
說完抬眼看著張海，“你說呢？”張海笑起來，一張臉上滿是溫和：“皇上，”他柔聲道，“您若真想知道，改日太後宴請重臣家眷，請來褚家小姐，彈奏一曲不就知道了麼？”
紹衛聽了一愣，沒有答話，隻是方才麵上的那份光彩黯淡了下去：“朕……”他沒有再說什麼，手上卻是將那本琴譜合上了。
張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雖知道不會受罰，但心中難受，因為他知道，此時紹衛的心中定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都怪自己那“褚家小姐”四個字。
褚家，永遠是皇帝心上一把刀啊。
晨曦的微光透過窗楞投射進來，褚曼玉翻了個身，修長的雙手輕輕抓住要滑落的暹羅倭緞雲絲被。
這樣一匹雲絲倭緞價值千兩白銀，常是用作裁製吉服正裝所用，會多繡上玉堂富貴、白鳥爭鳴的圖樣，姹紫嫣紅，豔麗非常。
此時褚曼玉身上蓋的，卻隻有寥寥幾朵銀絲繡就的冰梅，看似簡單至極的樣子，不過那冰梅蕊中皆綴一顆西域而來的冰晶石，華彩流麗，如繁星遙墜。
她這一動，人便醒了來，此時時辰尚早，便沒有喚霞兒進來，隻是自己披了件外褂，連繡鞋都沒有穿，走到軒外的竹台之上，看著那一傾碧荷，微微地發愣。
大哥遣人送來的口信讓自己久久難平，這朝堂之事她一個女兒家自然是不過問，可是，畢竟身在相府，父兄皆是朝中重臣，即使不想知道，有時還是難免風聞一些。
尤其父親最看重自己這個女兒，往往在朝事上與那九五之尊生了執拗，兩位兄長勸不過了，還是要自己來說的。
畢竟，女兒家撒撒嬌，父親也就沒事了。這次事情來得緊急，皇帝和父親的積怨可就又加重了一層。
雖然褚家掌著些國之重權，可終還是臣子，皇帝也總有獨掌大權的一日。
如此，與皇帝的怨積得越多，對之後就越是不好。褚曼玉知道父親這些決定必定有他的理由，可是，在外人看來，卻難免會產生褚家有了異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