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哪裏傳來了淙淙的泉聲?尋聲走向前方,隻見一塊數丈長的巨石橫枕在山崖上,旁邊石壁上刻著“鳴弦”兩個大字,一股股清亮的泉水正從石上流過,如湧雪,如漱玉,嫋嫋有聲。“你看,這塊大石頭形狀象什麼?”身旁的夥伴帶著調皮的微笑問我,好象要試一試我的想象力。我對著巨石端祥了一會兒,若有所悟地讚歎起來!“造化真是神奇,這塊石頭多像一架古琴!”一邊說著,心中不禁佩服起題字人的匠心了。看那汩汩的流泉,可不正像是終日拂著琴弦?泉水擊在石琴上,發出悅耳的淸音,給這幽靜的山穀平添了多少畫意和詩情!
沿途的美景令人流連忘返,但前麵還有數十裏的山路在等待我們。竹杖“篤篤”地敲在石級上,我們又繼續登攀了。
經過慈光閣和半山寺,又走了一段長長的山路。開始時,我和夥伴們還是有說有笑,不時地哼幾首歌,逗逗趣。可是後來越走,腳步越顯得沉重了,說笑玩耍的興頭大減,我默默地踩著一級級石階前進,隻覺呼吸越來越粗重,邁步越來越艱難,渾身似乎沒有了一點力氣。待得來到天都峰腳下,已是氣喘籲籲,汗流浹背。急忙選擇一處僻靜的山石坐下來,任山風吹拂著發熱的臉頰,這才感到渾身舒爽、愜意。望腳下,總算也征服了兩座不矮的山峰,於是,真想就此永遠地坐下去,盡情享受這甜美的休憩。聽說,黃山有一處“仙人指路”的奇景,我真希望這時能出一位仙人,把前麵漫長的崎嶇山路化為坦途,免得我們再受疲勞之苦。
我倚著山石,閉上眼睛,剛想朦朧一會兒。忽然,夥伴碰了碰我肩膀,用手指著右前方一片高高的懸崖說:“快看!”我睜大眼睛,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頓時睏意全消一在那陡峭高聳的黟色懸崖上,竟奇跡般地生長著一樹火紅火紅的高山杜鵑!那樹形雄健壯美,剛勁的樹枝向懸崖外伸展著,就像一隻淩空欲飛的紅羽的鷹,又像是一片明燦的霞,一團熊烈的火,在黑色岩石的對比映襯之下,給人一個十分強烈而鮮明的印象。黃山的雲是虛幻縹緲的,黃山的泉是奇絕清幽的;黃山路邊的杜鵑是嬌豔明麗的……它們都給我留下了美的回味。但無論是誰,也比不上這樹懸崖上的紅杜鵑,她周身閃現著一種剛烈瑰麗的風采,有一種震人心魄的力量,叫你看上一眼,就終生再不會忘記。
我凝望前方懸崖上的這一樹火紅而堅強的花兒,墮入了沉思……
我真想知道,是哪一隻勇敢的鳥兒,在那片如劈如削的陡峭懸崖上播下了她的種子?她是怎樣在那裏發芽生長的呢?當初,在那養料貧瘠的岩縫裏,也許還生長過別的樹和花的嫩芽吧?但隻有她,經住了日灼霜寒,經住了風吹雨打,傲然獨立在這難以攀援的高崖之上,她把自己的根紮進了岩縫深處,吸取養分,尋覓水源。她積蓄著,生長著,開出這滿樹紅豔豔的花朵,宣告她對惡劣環境鬥爭的勝利,表達她對生活的熱愛,傾訴她對理想境界的追求……望著這株不平凡的花,我感到她是一種激勵,一種昭示,也是一種無言的呼喚。她會使你想到很多很多,想得很遠很遠。在她麵前,怯懦者會感到慚愧!貪圖安逸者會感到羞辱!隻有不斷奮進的人,才配稱為她的朋友,才有可能攀登到和她相近的峰巔。
“怎麼樣?可以繼續向前走了嗎?”夥伴已經站起身來,他意味深長地望著我,仿佛在等待。
勇氣和力量回到了我的身上。“走!”我也站起身,理理鬢發,準備出發。前麵,還有一座又一座的山峰。“篤篤”的竹杖聲又在石級上響起,那是我們登攀的樂曲。
途中,又見到綠樹,又見到野花和鳴泉……但它們已不能留住我的腳步。我的眼前,總是閃現著高高懸崖上那團如火的顏色——她是我心中拂拭不去的一片雲霞。
在前進的道路上,我將會常常憶起她那無言的呼喚。
我愛這條小溪
我為孩子們演了幾十年的戲,我的心和小觀眾的心像是被一條歡跳的小溪貫通著。
這是條清亮的小溪,永不枯竭的小溪。溪水在我和小觀眾的心上流淌著、滋潤著,給我帶來了美的享受,美的陶冶,美的創造。我愛這條小溪,它是我藝術生命的活力之所在嗬……
那是1980年秋,為創造“小馬駒”這個山村兒童形象,我煞費苦心地去尋找那畫龍點睛的一筆,尋找那條探幽索微的心靈之路……
終於,在房山縣十渡小學,我遇見了小進!
他是個“蹲班生”,上房、爬樹、逮鳥、捉魚,樣樣“精通”,就是沒心思學習,上課手腳不停地動,下課一溜煙就鑽出教室,不是拽女生辮子,就是打架生事。提起他——老師皺眉,同學搖頭。這個孩子能帶給我什麼呢?
乒乓球台旁圍著一群孩子,吵吵嚷嚷,活象一群嬉鬧的麻雀……他正在那裏!我悄悄走近,隻見他因為打球不排隊,成了“眾矢之的”。到底是理虧,他仿佛無言以對,隻好低頭退出場外了……就在這一刹那,他冷不丁地尥了對方一腳,拔腿就跑!嗬,這一腳尥得可真妙啊,一腳尥出了他的調皮,尥出了他的倔強,尥出了他生性好動,不太合群的性格特點……這不正是我要尋找的那個生活中的小馬駒嗎?我立即追上去,要和他賽球。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