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追上來了,又把我拉回你的傘下。我想問你,小雨從天上來,要走多遠的路呢?天有多大,怎能裝得下這麼多的雨呢?看到你那佯裝生氣的樣子,又不敢了。隻是我不明白,大人們為什麼那麼怕雨呢?總愛躲在雨傘下,我們小孩子才不怕呢!我們喜歡小雨,愛和小雨交朋友,我們不喜歡那大大的、擋住小雨的傘。不知為什麼,你的肩頭已被雨淋濕了。媽媽,你記得嗎?那次你病倒了,一定是生我的氣吧,我那時想。
有一次,我舉著小傘跑回家裏,你高興地誇我是個聽話的孩子。“咦。怎麼頭發全濕了?”我不得不坦白了:為了不讓媽媽生氣,為了看我的小雨,我把小傘偷偷地鑽了好多小洞。你疼愛地把我攬進懷裏,要擦去我頭上的雨珠。“別動媽媽!那是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戴到了頭上,媽媽漂亮嗎?”燈光下,小雨珠閃著璀燦的光芒,真的,我的頭上綴滿了小星星呢!
媽媽,天上又落雨了,叮咚叮咚,一如既往。可是我卻遠離了你,遠離了故鄉,獨自一人走在綿綿的風雨之中。媽媽,別為我擔心啊,我已擁有了一把屬於自己的傘,不會再被淋濕的。我並不孤獨也不寂寞,因為我的心中,有著美好的故事和燦爛的未來。噢。媽媽!我的滿頭白發的媽媽,我的步履蹣珊的媽媽,我的艱難辛勞的媽媽!當你在這樣的雨天,別忘了帶雨傘啊,不然你的腿病又會加重的。此時的女兒,多想給你寄去一把雨傘,為你遮風避雨,或者把我的手寄去,攙扶著風雨中的媽媽。用我纖纖細手,為你揉平道道皺紋;用我淸純的少女之心,來贏得你一個舒心的微笑。我沒有忘,你想看到一個與你走不同路的女兒,我正在努力呢,一定努力。
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一手攙扶著你,一手打著雨傘,一同走向回家的路。我數著天上的小雨,一滴兩滴,醒來已是淚落腮邊……
媽媽,總有一天,我會躺在你的懷裏,聽你細細地講述我的故事。那故事裏,有你,有我,還有這依然飄落的小雨……
映山紅
我家裏養了棵映山紅。這棵映山紅一月底吐了骨朵兒,三月初在個沒葉的幹枝上,悄悄地開了兩朵花。粉紅的五瓣小花,跟桃花相似,又大於桃花。鄰居們說這是兩朵拫春的花,都來觀賞。沒想到小小的花兒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
映山紅,土名山躑躅,又名杜鵑花,是生長在南方的一種小灌木,花開起來,能把整個山嶺都映紅。可我從來沒看見過,去年開春,出發去沂蒙山區,朋友說那裏的沂山上有映山紅,我就抱著尋奇探勝的心情上了山。祈山是泰、沂山脈的主峰,海撥一千零四十米,又稱東泰山。汽車沿著盤山公路送我們上山。路上,我問坐在身邊的朋友,為什麼單單沂山上有這麼多映山紅,朋友給我講了個故事。說是多少年前,一天,有幾個女孩兒上沂山采花,找了半天沒采朵好看的花。下山的時候,遇見一位白眉毛白胡須的老人,手裏拿著棵花,紅豔豔的十分好看,孩子們都跟老人討要,老人說,你們都喜歡這花,可我隻有一棵怎麼辦?孩子們就問老人那花能不能栽,老人說能。孩子們就提議把花栽在山上,她們什麼時候想看就上山來。於是,老人就把花栽在山上了。過幾天,孩子們上山來,啊,漫山都紅了,全是老人栽的那花……
故事講到這兒,車停了。下了車,嘿!鬱鬱蒼蒼滿眼都——是綠。一棵挨一棵的鬆樹,在山風中輕輕打著呼哨。最大的一棵兩個人摟不過來,有的樹皮斑剝得跟傳說的龍鱗一樣。有的樹冠斜披著地,象是開屏的孔雀。有的直苗苗的仿佛擎把大傘。朋友對我說,沂山鬆有泰山鬆那樣的美,教我仔細觀賞。我卻無心看樹,心裏隻想著看映山紅,可是一朵花兒也沒看見-原來那些灌木叢模樣的小樹就是映山紅,因為剛開春,還沒開花,我不由覺得有點失意:白爬了趟山,沒看見花。
驀地,從山凹的樹叢裏透出點點紅來,我不禁喊了起來:“映山紅開花了!”跑過去一看,卻是兩個女孩兒舉著鍬挖什麼那綠中透的紅,是她們脖子上的紅領巾。我看籃子裏盛些草根根,問她們是什麼,她們說是中草藥丹參和元胡,是給醫療站采的。聽她們說,這沂山上有一百多種藥材,什麼沙參、柴胡、何首烏、穿地龍……一說就是一大串名字,看得出孩子們對這山很熟。
我端詳這兩個女孩,黑眉大眼,臉上透出山裏人特有的健美顏色。紮著的羊角辮上,簪著兩朵小紅花。陪我的朋友端詳了那花,竟叫了起來,“呀,映山紅!”忙問女孩在哪兒掐的,女孩朝前邊的岩石一指廣“那兒背風朝陽,有幾棵剛開了花。”
我們跑了過去,果然,有幾棵映山紅開了花,紅灼灼的,很像是燃燒在綠樹叢中的一把火。我想挖一棵帶家來,讓沒見過映山紅的人開開眼界,女孩連連擺手:“不能挖!”
“為什麼?”
“這山開放遊覽,外國朋友也常來,把花挖了咋行!”
“這麼些,就挖一棵。”
“一棵也不行。你挖一棵,他挖一棵,不就挖光了!”女孩的臉色嚴肅起來。
我留戀地看了看那開放的映山紅,悻悻地跟著朋友向山上爬去。山上到處是勞動的人們。在這些勞動的人們中間,幾乎都有戴著紅領巾的孩子。他們幫助鑿石的工人運石頭,幫助架空索道的工人向山下運送木材,邊幹活,邊吆號子。那清亮的童音,在山林間不住地回蕩著。那鮮豔的紅領巾,映得沂山一片通紅。在林場場部門前,我們又遇見那兩個挖藥材的女孩,她們正幫助工人向車子上搬樹苗,頭上還簪著兩朵小紅花。真不知什麼時候她們也上來了。
聽朋友介紹,這些革命老根據地的孩子,有著光榮的傳統習慣,常常在假日登上沂山,幫助林場工人伯伯和雷達站解放軍叔叔幹活。工人伯伯和解放軍叔叔都叫紅領巾是映山紅。
多麼美好而又恰當的稱呼!我覺得這裏的孩子的心靈比映山紅還美。
第二天,我要走了。剛來到車站,聽有人喊伯伯,尋聲看去,是昨天在沂山上遇見的那兩個挖藥材的女孩,她們把一個盆栽送到我跟前,說:“這是俺們家養的一棵映山紅,送給伯伯。”
我的心頓時熱了起來,說不出是激動還是慚愧。我連連擺手,表示不要,可兩位女孩執意要我收下,並且一直送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