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3 / 3)

和山村一樣古老的風俗嗬。

春水搶回來,煨香茶,煨蜂蜜米花茶,老人喝一盅,孩子們也喝一盅,大家都喝一盅。再用春水煮湯圓,你吃一碗,他吃一碗,還要給村裏的孤老人送去一碗。再用春水給嬰兒洗澡,給老人熬藥……春水嗬,新鮮的,甘甜的,聖潔的水!

據說,搶到春水,這一年就會勤勤快快,逗人喜歡;據說,喝了春水,這一年就會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難怪要搶春水嗬。

雞叫頭遍,阿媽就把我和哥哥喊醒。提上水罐,提上一籃子青鬆毛,還提上一串鞭炮,我和哥哥去搶春水了。

山村還沒有醒來。星星們累了,稀疏了,連掛在老槐樹枝杈上的那幾顆,也要滑落了。早晨的清冷,使我打了個寒顫。村後的山林神秘的黑,幽幽的星光給它鍍了一層清亮。一隻鳥兒叫了,在很遠的地方。似乎有許多腳步聲……

突然,山冓裏響起了鞭炮聲,劈叭,劈叭,脆響!

“搶到春水了!”“搶到春水了!”叫喊聲,笑聲,說話聲,熱鬧了寂靜的山冓。

嗬,居然還有比我們早的!我和哥哥跑了起來。

原來是喜翠、阿興、得旺他們!

夥伴們嬉笑了。我和哥哥趕緊舀春水,趕緊點燃鞭炮,趕緊大聲叫喊:“搶到春水了!搶到春水了!”

大夥兒一齊叫喊:“搶到春水了!搶到春水了!”

嗬,水罐裏裝滿了春水,裝滿了笑聲和叫喊聲,還裝滿了第一抹晨光和朝霞。一路撤著綠油油的青鬆毛,撒著春天濕潤的芬芳,我們走出山費,把春水搶回家了……

散漫

——額吉,沙丘上的檸條為什麼長得那麼散漫,東一株西一苗的,中間留許多空地呢?

——孩子,你看不見,它們的根須早就在地下纏繞在一起了,就像蜘蛛的八卦網一樣,密密麻麻硬是把沙子給霸住了。

——額吉,那我們的蒙古包為啥那麼散漫呢,難道也是為了霸住沙子嗎?

——傻孩子,蒙古包都擠到一塊兒,還到什麼地方去放牛放羊呢?

——額吉,大人的集會總是散散漫漫的,上午的會議總是推到下午,也是為了放牛放羊嗎?

——孩子,那是因為咱們牧區地盤太大,各家住的遠近不等,時間被空間吃掉了呀!

——額吉,那我們的牧歌也散散漫漫的,拖那麼長的尾音,我唱都唱不上來,莫非也是因為時間被空間吃掉了嗎?―孩子,那是因為這些牧歌都是在駝背上哼成的,那悠長而緩慢的駝蹄,把短促明快的節奏踏碎了。

——額吉,為什麼天上的星星也散散漫漫的,東一顆西一顆,難道也是被駝蹄兒踏碎的嗎?

——唉,那是咱們毛烏素風大沙多,沙粒的微塵像霧一樣被吹起來,把天上的許多星星都遮住了呀!

——額吉,我明天就去找小夥伴,把光禿禿的沙丘全種上檸條。檸條長起來霸住沙子,天空不就永遠晴朗了嗎?

謊花

我家門前有一棵小小的蘋果樹。每年,這棵蘋果樹都要開花、結果。

這一年,蘋果樹又開花了,一朵一朵白生生、水靈靈的蘋果花,綴滿了樹枝,仔細看看每朵花,好像它們都在笑。你看,可不是嗎?開得早的張著嘴樂嗬嗬地笑,含苞欲放的閉著嘴輕輕地笑,就連那小小的花骨朵,也都隱隱約約地露出了幾絲笑紋,真是逗人喜愛極了!

我站在蘋果樹下,腳下墊著個小板凳,伸著小小的手指頭,忍不住地數起花來:

“一朵、兩朵、三朵……”我數呀,數呀,數了老大一會兒,——把胳膊都數酸了,終於數完了。這棵樹上整整開了二百四十二朵花。

立時,我的心陶醉了,眼睛閉上了,眼前出現了一片片五彩繽紛的幻夢:樹上,結滿了紅潤潤、圓溜溜的大蘋果……我摘呀,摘呀,不停地摘呀,摘了一筐又一筐;我仿佛掉進了蘋果堆裏,讓蘋果給埋住了……

“撲騰——”我正閉著眼睛幻想著,沒想腳下踩著的那個小板発翻了,把我從幻夢中驚醒。

晚上,躺在被窩裏,我還一直盤算著秋天如何來分這二百四十二個蘋果:爸爸三十,媽媽三十,奶奶三十,我三十,給叔叔家送三十,給姨媽家送三十,剩下的,對,再給鄰居小猴子送三十,他爸爸在很遠的地方站崗,家裏沒人照顧……餘下二十幾個,留個機動數,要是誰來串門!玩玩,能不讓人家嚐嚐嗎?

從這以後,我就一直盼啊,盼舸,盼望著秋天快快到來,盼望著蘋果快快成熟。

秋天,蘋果終於成熟了!

我把摘下來的蘋果一個一個地數了一遍,沒想到竟隻有―百七十五個。咦,這是怎麼回事呢?

蘋果樹在我們家的院子裏麵,一到晚上門就關死了,外麵人是不會進來的,院子牆也挺高,小偷也不可能翻過來,我平時雖然嘴很饞,有時望著那快成熟的,噴香的蘋果,真想摘下吃一個,但還是忍住了,連半個也沒舍得吃……可是,卻平白無故地少了六十七個。這下,可怎麼按我原來的計劃分呀?我心裏十分納悶,連忙跑到媽媽跟前,拉著她的手說:“媽媽,咱家這棵蘋果樹為什麼少結了六十七個蘋果呀?”

媽媽望望我,不解地問:“怎麼少結了,它不是比去年還多結了幾十個嗎?”

“不,我不是說的這個,我是說,它本來應該結二百四十二個蘋果哩,可現在……”

“咦,你怎麼知道它應該結這麼多蘋果?”

“我……我會算嘛!因為,它開了二百四十二朵花,所以,就該結二百四十二個蘋果。不是常說,一朵花兒一顆果麼?”我歪著腦袋,很自信地說。

誰知媽媽一聽我這話,卻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原來是……蘋果樹開多少朵花,不一定就要結多少個果呀!”

“那……那是為什麼呢?”我不懂了,睜著一雙大眼,直盯盯地望著媽媽。

媽媽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挺認真地說:“蘋果樹上的大部分花是開花後便結果的,但也有一些花是隻開花不結果,那花叫‘謊花’。”聽了媽媽的話,我不吭聲了,哦,原來同一棵蘋果樹上開的花,有的能結出又大又甜的蘋果,有的卻隻能開開漂亮的花而已……

凍柿子

在各種水果中,我最愛吃北京夏天的水蜜桃和冬天的凍柿子。有人說,這可能和老年人牙齒不好有關,我卻覺得不然。從孩子時,我就愛吃北京冬天的凍柿子。

深秋,熟透了的柿子全變得紅黃。到了寒冬裏,又被凍得鐵硬。

說來也妙,經這一凍,再把這冰蛋兒似的大柿子融化了;它竟變得比本來還要甜數倍似的!孩子們喜歡吃凍柿子,更常常不把它完全化透。往往是半軟了,就帶著冰碴兒吃。又甜又涼,勝過人工做的冰激淩。

化凍柿子,有的外行人不懂方法,用熱水,甚至開水去澆它或泡它。結果不僅化得慢,同時降低了柿子的質量。味兒變了,外觀也弄得難看起來,燙得發了白。這樣做是違反科學道理的。因為外界的熱量不能一下子傳入到內部,結果使外邊的表層先融化,一些能溶於水的營養物質白白流失,所以味道變了,也不甜了。

老北京懂得化柿子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完全浸在冷水裏。這是一種使內外同時受熱而緩慢解凍的辦法。過上一會兒,柿子內部先鬆軟了。而柿子外皮,卻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殼兒。去掉冰殼,即可吃了。營養物質既不流失,而且形美味佳。

冬天在北京吃凍柿子,是居住在北京的人的一種特殊享受。一到冬天不少人家就把買來的柿子,一起放在屋外的窗台上冰著。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取進來。在冬日的豔陽下,望著窗台上那黃黃的柿子,使人總感到一種安適,一種春就要到來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