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未央舊事幾人曉(2 / 3)

宣室殿內。

“放肆!這是你該跟朕說的話嗎?”劉徹被眼前青年的話氣得怒火攻心,“朕早已對你的行為一再縱容,可你卻不知悔改!”

予昭冷眼看著劉徹,不屑道:“如何?我就殺了人了,那不是你派來監視我的手下嗎?我告訴你,倘若不是看在我母親的麵子上,我早就將你殺了!”

“陳予昭,你……”“堂邑侯滿門都是被你害死的,我是殺人犯?那你也是!”予昭毫不懼怕眼前九五至尊的怒火,癲狂地笑道,“你也是凶手,你也是殺了我家人的凶手啊!”

不可一世的驕傲態度,分明隔著十多年,可劉徹眼前卻還是掠過她的身影,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皇後娘娘到。”隨著內監的傳報聲,子夫攜著水月款款走入宣室殿內,方才予昭的話她也在殿外聽得八九不離十,麵色十分擔憂地指責道:“你這孩子如何與皇上說話的?就算你再記恨以前的事,那都過去了,皇上到底是你的舅舅……”

“舅舅?”予昭挑眉看著劉徹,又瞥了一眼衛子夫,仿佛眼前這個皇後隻是渺小不起眼的存在:“他配嗎?你再看看自己,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你敢在這件事情上插手,哦對了,你是害了我皇姑母的歌姬,你有什麼不敢?”

本就因為子夫到來猝不及防的劉徹再度聽得予昭這番話,連原本準備給他台階下的想法也就此打斷,冷聲道:“夠了,朕不想再與你爭論,就事論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你?罪犯昭平君,褫奪封號,打入天牢聽候處決!”

天牢,便是意味著死路一條,然而予昭卻並不在乎,隻是笑,平靜地笑,笑得讓人心裏發毛,直到他被人押了下去,那笑聲還是在宣室殿久久回蕩。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孩子幼年親眼看著堂邑侯家的變故。”衛子夫看著尚有餘怒的劉徹,柔聲安慰道,“皇上若是允諾,臣妾一會兒便去祭拜阿嬌姐姐……”

“這麼多年了,你還在打椒房殿的主意?”劉徹平息了怒火,淡漠地看著眼前的人,雖說這句話的確有可能是出於善意,但卻還是讓他不能忘記當初的事,“朕早就說過,椒房殿任何人不得朕旨意都不可入內。”

“是。”碰了一鼻子灰,子夫卻完全不介意,畢竟這些年他們兩人並沒有多少感情,自然也就不會有多大傷害。

“尹氏和邢氏……”劉徹剛開口,卻欲言又止。

“皇上是要問有沒有互相刁難吧?”子夫輕笑,“雖說口舌上還是有些爭鬥,可到底是年輕丫頭,沒多少心眼,若是放在當年,兩位妹妹怕是早就屍骨無存了吧?”

“朕不想再重複第二次,當年的事不允許再提。”對上衛子夫那帶著嘲諷的眼神,隻會讓劉徹越發煩躁不安。

“既然如此,難怪先前讓尹氏和邢氏避麵呢。”子夫佯裝思量片刻,道,“這次是兩個相像的同時伺候皇上,皇上心裏可舒服了?”

“……你下去吧。”一方麵是心虛,一方麵是害怕再回憶起她,下了逐客令,子夫也識趣地退下了。

長安城中。

“嘻嘻,北澤你人真好,還帶我出來玩兒。”義妁拿著糖葫蘆,蹦蹦跳跳地四處張望,“哎哎哎,那裏好像還有捏泥人的,我們看看吧!”

“先說好了,我們這次出來是采購藥材的,其次,”眼前一身藍衫的俊美青年輕咳了兩聲,“請叫本院判師父。”

“你跟我又差不了多少歲!”真是個小心眼兒的家夥。義妁存心逗逗北澤,將手中的糖葫蘆在他麵前晃啊晃,“要不要吃啊要不要吃啊?”

“哎,你跟個野丫頭一樣!”北澤不滿地將義妁往旁邊一推,“據我判斷,吃這種東西對身體沒多大好處。”

“……沒意思。”義妁嘟了嘟嘴,無意間撇過頭,卻看見一旁路過披著頭巾身著暗色衣服的老婦人眼色奇異,仔細打量了片刻,義妁也有些驚愕。

“你看,藥店到了。”北澤完全沒有注意到義妁的反應,徑直走向藥店,義妁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看著那老婦人對自己不斷使眼色,回頭看了看北澤,隻好跟著老婦人離開。

“妁兒?妁兒?”北澤剛到藥店門口,回過頭,卻不見了義妁蹤影,看向人群才發現義妁跟著那老婦人離開了。

長安城隱蔽林區內。

“祖師,我錯了,我不應該偷跑下來。”義妁委屈地看著眼前的老婦人,隻見她摘下頭巾,又變作那傾世之貌白衣翩翩的神女瑤光。

“你就不能學你師姐些好的嗎?”一向平靜的瑤光此刻也氣急敗壞,“你竟然舍了巫魂?你知道這有多嚴重嗎?”

“……當初拜入巫山門派又不是我自願的。”義妁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我也想像人一樣啊,有真正的七情六欲,能真正體會六道輪回,我在塵世過得很快活,人間的阿爹阿娘對我很好,還有,北澤,北澤也對我很好。”

“快活?”瑤光恨鐵不成鋼地指責道,“舍了巫魂曆的天劫你能承受嗎?”

“……”義妁倔強地看著瑤光,“我知道,可是,巫女再如何也挽回不了他人的性命吧?我的親生父母,雖然沒見過,但是我知道他們就是因為瘟疫而死的,是祖師你救了我,所以對祖師,義妁一直都感恩戴德,也多謝祖師賜給義妁巫魂,可是這一次……”

一番爭論後,瑤光終究還是無奈道:“罷了,與你說不清,你若想這般活著,那便不要怨我。”

義妁謝過後,便急忙回去要找北澤。

“在那兒偷聽了這麼久,也很不容易吧?”瑤光目光一直凝視著草叢中躲著的北澤,他麵色恐慌地走出來,怯怯地看著瑤光。

“罷了,終究還是個凡間的孩子。”瑤光搖頭,“你走吧。”

“請問……”北澤大著膽子問道,“義妁她究竟要曆什麼劫?”

瑤光打量著眼前恐懼全無的青年:“你是她口中的北澤?倒真是一表人才。”

“尊上還真是神機妙算。”北澤也猜到此人並非凡者,“既然如此,那尊上可否告知一二。”

“你執意要問的話,那我便說與你聽——生死劫。”瑤光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大驚失色的北澤,“那孩子做事也是魯莽。一旦曆劫,恐怕以她的能力必定灰飛煙滅,所以我才讓她好好這般活著。”

“你是說,義妁會死!?”北澤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繼而問道,“可有辦法化解?”

“以命換命,可誰肯呢?”瑤光長歎一聲,便要離開。

“尊上,尊上!”北澤迫切地喚住瑤光,“若是我的命,也行嗎?”

“你尚年輕,切勿說大話。”瑤光冷冷地說道,“以命換命,你們的命脈便連在一起,舍了巫魂的她會以現在肉身的狀態存活,直到遇到救她命者的轉世,方能像正常人一樣成長,進入生死輪回中。”

“我未說大話,是真的!”北澤鄭重地說道,“我家世代行醫,深知醫者仁心的道理,義妁無論如何也是一條人命,既然是人命,那麼我就應該救她!”

“你會後悔的。”瑤光動了惻隱之心,卻依然不準,“世人不會為了旁人而讓自己枉死的。”

“正如您所言,這不過是一次輪回罷了。”北澤笑道,“難道不是嗎?可若是義妁曆不了劫,便灰飛煙滅了,兩者之間誰更重要?”

瑤光注視著北澤的目光,良久才露出些笑意,說不清是欣慰,還是苦澀:“癡兒,是動了真情呢。”

與此同時,椒房殿內。

“阿嬌……”劉徹輕扶著殿內整潔的器具,這些年來他親自來這裏定期打掃,沒有落得一層灰,目光凝視著掛在殿中央的畫像,仿佛那人還在,“我好想你。”

畫像上的人兒一雙秋瞳似剪秋水,隻是少了些生氣。

如果,如果她還在的話該有多好。

時隔幾日後的禦藥房內。

“太醫若是為本宮辦事,這些財寶,便都是你的。”

“你無須過問別的,隻要將這催肥藥放入邢婧娥的安神湯中,若是顧慮責罰,有本宮擔著。你隻要記住封住自己的嘴就行了。”

北澤神情恍惚地看著那藥,尹碧羅的話回響在他耳畔,他倒是希望被發現,處以重刑,他也有了一個可以離開人世的理由了,義妁也可以快點解脫了。

醫者仁心,是啊。

他這也是在救人,雖然是以不光彩的方式,那也是在救一個重要的人,不是嗎?

“北澤,北澤,做壞事是要遭天譴的。”

遭天譴嗎?那就讓他一個人遭吧。

此後,宮中傳聞,素來體態勻稱卻近乎完美,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的邢氏,一個月內猛增數十斤,此後不曾有召幸。

“這下可好,皇上最愛她的那點算是完全毀了。”尹碧羅不由得暗自得意,誰能想得出來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