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過了號山枯鬆澗,行夠多日,忽聽得水聲振耳。唐僧大驚說:“徒弟呀,又是哪裏的水聲?”悟空笑著說:“你這老師父,也太多疑了,做不了和尚。我們四個人,偏你聽到什麼水聲?你把那《心經》又忘了?”唐僧說:“《心經》是浮屠山烏巢禪師口授給我的,共五十四句,二百七十個字,我當時耳傳,至今常念,你說我忘了哪句了?”行者說:“師父,你忘了‘無眼耳鼻舌身意’,我們出家人,眼不視色,耳不聽音,鼻不嗅香,舌不嚐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此就叫祛褪六賊。
你如今為求經,念念在意;怕妖魔,不肯舍身;要齋吃,動舌;喜香甜,嗅鼻;聞聲音,驚耳;睹事物,疑眸;招來這六賊紛紛,怎麼能上西天呀!”唐僧沉默不語,思考了好久才說:“我也知道我疑神疑鬼,所以多災多難。但是我和你們不一樣呀,我已經答應唐王,三年後就回唐朝,說話要算數呀。眼前不是山高無路,就是河妖作怪,我可什麼時候才能到達西天呀?”悟空聽了,忍不住鼓掌大笑說:“師父,你原來為這個發愁呀,這有何難,常言說‘功到自然成’!”唐僧總是思量何時才到西天,就還是在用頭腦、在用意識,還是“念念在意”,所以才會疑慮紛紛。悟空說“功到自然成”,是告訴唐僧不去想取經結果,隻重視取經的過程。把身、口、意奉獻給佛,奉獻給取經的事業,內心沒有意識,不再顧慮身體的安危存亡,自然心地澄空,六賊無擾,西天自然可到。
唐僧四人離了欽法國,說說笑笑間,忽見高山。唐僧勒馬說:“徒弟們,你看這麵前山勢崔巍,切須仔細!”行者笑著說:“放心!放心!保你無事!”唐僧又說了:“別說沒事,我看那山峰挺立,遠遠的有些凶氣,暴雲飛出,漸覺驚惶,滿身麻木,神思不安。”行者笑著說:“師父,你把烏巢禪師的《心經》早忘了吧?”唐僧說:“我記得。”悟空說:“你雖記得,但是還有四句頌子,你卻忘了哩!”唐僧說:“不能夠,烏巢禪師親自口授我的《心經》,哪來的四句頌子?那你說給我聽。”行者道:“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隻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三藏道:“悟空你果然很有才,詩思敏捷,可以和曹植的七步成詩相比,隻是不壓韻腳。不過意思我明白了。要是依照這四句修行,千經萬典,也隻是修心。”悟空說:“師父說得對。你再聽我下一首詩:心淨孤明獨照,心存萬境皆清。差錯些兒成懈惰,千年萬載不成功。隻要一片誌誠,雷音隻在眼下。師父你老這樣恐懼驚惶,神思不安,大道遠矣,雷音亦遠矣。師父不用再疑慮了,隨我走吧。”唐僧聽罷,心神頓爽,萬慮皆休,放馬西去。
悟空三論《多心經》,但是他論得對嗎?他懂《多心經》嗎?《西遊記》又給出了如下交代:
唐僧四眾,餐風宿水,一路無事。忽一日,見座高山,唐僧又悚懼道:“徒弟,前麵山嶺峻峭,是必小心!”……悟空說:“師父,你莫非又把烏巢禪師的《心經》忘了吧?”唐僧說:“《心經》是我隨身衣缽。自那烏巢禪師教後,哪一天不念,哪一時忘了?顛倒也念得來,怎麼會忘!”悟空說:“師父隻是會念,沒有求那禪師講解。”唐僧說:“猴頭!怎麼又說我不曾解得!你解得麼?”行者道:“我解得,我解得。”從此,唐僧、行者再不做聲。旁邊笑倒一個八戒,喜壞了一個沙僧,說道:“掌嘴!和我一般的做妖精出身,也曾見過說法?……說什麼‘曉得,解得’!怎麼就不做聲了?你解的,你講吧!”沙僧說:“二哥,你也信他。大哥扯長話,哄師父走路。他曉得弄棒罷了,他哪裏曉得講經。”唐僧喝道:“悟能、悟淨,休要胡說。悟空解得是無語言文字,乃是真解。”
悟空雖然沒有經不離口,但是悟空早已參透了《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