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妃身卒在瑞陽七十二年春,那對墨棋來說是個悲傷的日子。但那天的天氣卻是幽冥界千年以來最好的一天。
已經積鬱在宮牆雲頭有千百年厚重的烏雲,竟然退散開來。露出千年一見的藍天白雲,春日裏的太陽溫暖而無力,墨棋一身黑衣,隻有手臂上纏著一圈白紗,以示祭奠。
墨棋滿臉肅穆。他安靜的在琉妃的靈柩麵前磕了幾個響頭之後。漠然起身,他一步步踏出這座宮殿。他走下庭除時,兩邊花樹開始枯萎,花葉枯黃紛紛飄落。
幽冥界的春天似乎在這一刻結束了。
墨棋一步步走到之前他跪在那白玉石轉的正殿前。彼時,冥君正袖手在後,雙目含威的望著徐步走來的他。
大殿之上,白玉之下。他們不是父子,他是君而他是臣。墨棋一步步來到庭除前站定,他下頷微揚,少年還稚嫩的肩頭扛上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深沉,少年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哀傷。
冥君俯視而下,他是一界之主,身上自帶一股雄渾威嚴氣勢。也因為這股氣勢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敢去挑戰他的權威。這個人,身形偉岸如山,雙目卻如冥淵般深不可測。
他高站在上,俯視三千眾生的生命與掙紮。他嚴聲道:“這個時候,你來這裏做什麼?”
墨棋下頷微揚,他認真嚴肅道:“我來請你去看看她。”
正逢這時有內侍走來,隻在他身邊悄聲說幾句話。隻待那人的話還未說完,他就已將周圍的人遣散退去。墨棋隻看到他轉身似乎要離去。
他站在台下,冷聲道:“若一開始就要對她這麼殘忍,何苦讓她卷入你的生命之中?你何苦讓她成為你眾多女人的一個,然後又與她孕育了我?”
冥君威嚴之聲再度響起,他冷聲道:“你沒有資格來質疑我,因為你現今所擁有的都是我賜予了,包括你的命。”
話落,冥君邁步離去。隻餘空空的腳步聲一聲聲回蕩在正殿前那片廣場上。墨棋一手緊拽成拳。從小到大,他還沒有有過這麼深刻的屈辱感受,今日卻是領會到了,因為這一切都是他那位父君親自加諸在他身上的。
少年的屈辱不甘,王文泉與衛盞疏都落入他們的眼中。王文泉現在才驚覺,原來這個所謂的幻境,不是給人製造出一種新的迷幻,而是讓人回到過去。
王文泉聳了聳肩道:“雖然我無父無母,但是卻也知道父親是不應該這樣對自己的孩子的。”
衛盞疏隻冷聲道:“皇家無親情,更何況帝王。”
夢境會隨著主人潛在的意識運行,它沒有規律,其變化也無跡可尋。四周圍的景物在扭曲,宮殿,石階在漸漸虛無。
隻一眨眼,衛盞疏與王文泉便落在另一個地方了。
皇陵外,墳煢青青。墨棋正定定的跪在墓前,他嚴謹的與墓中長眠的人磕了幾個響頭後。直身道:“母親,我一定會成為幽冥界最優秀的少君,終其一生,我都要讓他知道,您的兒子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