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聽到此處,冷笑道:“好!他不帶輜重糧草,以漢軍之短,攻我大匈奴之長,別說是想打到西域,他隻要西度黃河,逾烏盩,就會被我們大匈奴西羌屬地的先零部落阻截。就算他僥幸逃脫,屯兵在那兒的休屠王部和渾邪王部也不會放過他,定將他夾擊而死!”
趙信本來還有點顧慮,但想到霍去病也就隻打過一仗,而且還是靠偷襲得手;又據現在的情報來看,他霍去病不過是一介莽夫而已,因而心底不免把他看低三分,便也像大單於一般樂觀起來:“大單於說得對。雖說我匈奴的休屠王部和渾邪王部隻是半牧半攻的兼職兵,但以逸待勞,總比勞師遠征的漢軍強。漢朝人的祖先說過‘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就算他漢軍軍備再精良,等他們累死累活的到達西邊,準沒什麼戰鬥力了——何況還是那麼個嘴上無毛的小子作統帥!”
趙信的話甚合伊稚斜的心意,不過他身為昆侖神在大草原上的第一代理人,在得意中仍保持著一份清醒,他隨即吩咐:“馬上派人通知休屠王和渾邪王,痛擊漢軍!”
趙信答應著把疲憊的都知於帶下去,獨剩伊稚斜立在原地。伊稚斜仰望藍天,不免心潮起伏。他知道,機會來了!如果此役能全殲漢軍,他伊稚斜就可以複製先祖冒頓單於的輝煌!哼哼!劉徹,你妄想從我口中奪食,霸占肥沃的河西之地,進而再控製西域諸國,改變戰爭的走向,最後製我昆侖神的子孫於死地,門都沒有!
伊稚斜的目光移到地麵時,他看見了,奉他命令的傳令兵正飛速朝西邊奔馳而去。
遙遠的西邊,烏盩河——也就是烏亭逆水上的冰塊開始融化,活潑的水兒汩汩的奔跑,到處把陽春的喜悅傳播。岸上,豔陽高照,春風不僅把最早起來放牧的人熏醉了,就是那些花兒草兒,羊兒馬兒牛兒,也都醉熏熏的在風中盡情的撒歡兒。距此不遠的地方,是大片或散或連的帳棚,縷縷炊煙嫋嫋上天。多數男人還沒出門,就女人和孩子帶著自家的獵狗出出進進。這如天堂般美妙的地方,就是匈奴遫濮部族的棲息地。此時,有一個牧民抬起頭來,想看看遠處烏鞘嶺上的皚皚白雪,忽然,他恍惚看到有人馬朝這邊撲過來。他警覺的細看:沒錯,是有大隊人馬正從遠處急馳而來,在他們的身後,揚起滾滾塵煙。他們背對著光,隻讓人看到閃閃發亮的盔甲,一時辨不清人與人之間的細致模樣。
會是王庭本部護衛大單於的職業兵麼?都差不多二十年了,他們可一直都沒來過,今天一早這麼火急火燎的,是幹什麼呢?
還沒等那牧民想清楚,他的同伴卻驚慌的大叫起來:“是漢軍!是漢軍!快集合隊伍!”
這一喊,所有的牧民——不管男女老幼,都從帳篷裏邊跑出來,瞪大眼看著:沒錯,是漢軍!那露在鎧甲外的衣衫,如鮮血般豔紅,不是漢軍又能是誰!可他們打哪兒來呀?好像從漢朝建立的那一天起,漢軍就沒敢涉足河西。是吃了豹子膽,還是頭殼燒壞掉了,漢軍竟敢到大匈奴的腹部上來撒野!
頭一陣的驚慌馬上被遏製住了,所有牧民不愧為昆侖神的子孫,他們看出漢軍雖然來得迅猛,但必竟還有一段距離——這就夠了!有這點時間,完全可以做好迎戰的準備!
於是,牧民們拾掇起先頭的慌亂情緒,立刻有條不紊的安排對策:有人去找本族的大頭領通報消息,還有人奔往其他地方召集人馬,剩下來的全都翻身上馬,甚至包括一些女人和孩子:他們或拔腰刀,或抽弓箭——隻眨眼間的工夫,閑情放牧的牧民全部完成了角色的轉換,個個都成了精幹凶悍的鬥士。
隨著漢軍的接近,遫濮部族的弓箭手們紛紛放箭,刹時,箭去如雨,遮天避日。匈奴人的武器是不如漢軍精良,比如這箭,他們還是用獸骨做箭頭,但是匈奴人的弓箭手箭法精準,就算箭頭刺不破鎧甲,但要穿破咽喉,那到不難。這不,衝在前列的漢軍就撲簌簌的倒下一排。然這阻止不了漢軍,他們前仆後繼,速度之快,還沒待遫濮部族的弓箭手們發第二輪箭,便衝到了麵前。既然大敵近在咫尺,隻有近身肉搏才能一決勝負,他們倒也幹脆,立馬扔掉弓箭,揮著軍刀迎上去。